“我……”
闻言,我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是突然噎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娄教授所说的这些好像就是现实。
归其根本,我之所以两次在身边的朋友身上翻车,全部都是由于我个人对于他们的轻视,发自内心的轻视。
我不相信他们会犯罪的基础从来不是信任,而是我觉得以他们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血瞳案这样的大案。
甚至在我内心的天平上,我宁可相信自己就是那位神秘的凶手,也不愿意去认可自己那两个到处都写着“普通”的旧友。
娄教授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疑点,只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自负,让我不愿把他们当同台竞技的对手罢了。
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哪些地方输给过他们,自然也就下意识的认为,这种能令我栽进去的事件与他们无关。
那么,我的这种轻视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我想劝自己说这是步入社会后的转变,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不都是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吗?
我能和裴然交好,那是因为他的能力远超于我,让我不得不重视他的存在。而至于随后认识的阎笑、黄珏、傅文轩等警察,他们无一不是各自领域的翘楚,自然也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多年里,我接触过太多人,但能被我记住,并在往后有所往来的人,大多都拥有让我在意的能力。
而至于大学时期的那些同学,我其实一直表现的很疏远。一方面是不愿意回顾过去,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功利心使然,觉得没有接触的价值。
我早就说过,我算不上一个人格健全的人,甚至是另一种不动声色的病态与偏激。
只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心理医生,所以我比一般的患者更会掩饰,也更懂得怎么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真相究竟有多么的讽刺。
娄云娟教授是何时注意到我的这一毛病的,我实在没有头绪,也许这些都是基于她丰富的临床经验,也许只是某种猜测。但我相信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像我这种刻入骨子的傲慢一定不会讨喜。
不过,作为一个人格本就有缺陷的人,我从不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是否完美,又是否是个好人。
所以一瞬的惊讶过后,我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回道:“不论王洛洛和陆凯怎样恨我,又有着怎样的初衷,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我承认自己对他们的轻视,甚至为此咎由自取。但这不代表我会感到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觉得依旧会重演这场悲剧。”
娄教授大概惊讶于我的平静,愕然了片刻后才跟我一同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我看不太懂的情绪。
随即就听她自言自语般道:“如果把同样的问题抛给那两人,想必他们不会像你这般坦然,至少也要流露出一二的遗憾。所以,他们栽在你的手上也是情有可原的。果然就算有过同样的经历,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存在,替代品也只能是替代品。”
她的用词瞬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诧异的看向她,脱口问道:“替代品?你在说什么?”
直到被我点破,娄教授才回过了神来。
闻言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在我以为她会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她却是回给了我一段信息量爆炸的话。
她说:“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陆凯作为你在心远康复中心的替代品,但他穷其一生也没能取代于你。哪怕最后机关算尽,想在自己最擅长的控梦领域除掉你,也依然没能如愿以偿。”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中心?”
我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而娄教授见状却是轻叹了一声,摇头道:“你不应该问我知不知道那家披着医疗外衣的孤儿院,而更应该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在记忆中的某处,在某个梦魇当中,你也曾一度见到过我的模样?”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仿佛瞬间变成了乱码。
震惊之余,我竟然牵不出话头来发问,只能是惶惶然的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语引导起到了作用,此时老太太收敛起笑容后的模样映入我的眸中,竟然真的令我萌生出了一丝熟悉感,毛骨悚然的熟悉。
“你……”
我错愕的看向她,脑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被一堆白大褂包围在正中,虽然巨大的口罩遮挡住了她的面容,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神色却是令我记忆犹新。
因为这个片段中的我正被牢牢的绑在束缚椅上,而我面前这个领头人的决定,显然会决定我这只待宰的羔羊接下来的命运。
那是在进行着什么实验?惊吓测试吗?还是说是某个更变态的项目?
我记不清那个场景中的具体细节了,但我记得,这双几近冷漠的眼睛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跟前。
她总是被很多研究员们所簇拥,以一种漠不关己的淡定态度观察我的反应,然后下达某个令我备受折磨的决定。
年幼的我不理解什么所谓的实验目标,但我知道没有反应就是最令这帮变态们失望的反应。
因此,印象中只要我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的目光,一定会压下各种焦躁的情绪,尽可能的维持无动于衷的模样。
童年的这段阴影记忆太过稀薄,我能够想起的也仅有这么支离破碎的几个定格画面而已,但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记忆跟现实重叠的那一刻,我恐惧的发现,坐在我对桌的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她看向我时的目光,跟当年那位冷若冰霜的研究员如出一辙!
而娄教授见我表情剧变,并没有辩解什么,眼眸中依旧是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但此时此刻可,她吐出口的话却不由得令我心头一紧:“对于曾经的那些事情,我很抱歉。但就像你不曾后悔过过往一样,我明知那一切都是错的,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参与到那项研究当中。”
言罢,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我的脸上,语气冷漠的说道:“所以,对于过去我们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现在能说的也依旧只有这么一句苍白的抱歉。我不求你能原谅,也不觉得你会谅解我们当年的暴行,因为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