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的推测,温老师既然能诱导出陆凯的第二人格,说明他肯定极为精通心理学的应用。而且这人不会是纸上谈兵的那种默默无闻的庸者,其专业程度恐怕在行业内都是首屈一指的标杆。
毕竟,他所做的事情不止是普通的给人洗脑,能让一个寻常的学生去连续杀人,这当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操作很不寻常,对于这个神秘人身份的检索范围,也就自然收缩到了行业之内的精英圈。
作为心理学界第一梯队的学者,而且还是同样对“奈德实验”感兴趣的老师之一,我觉得娄教授应该在工作中认识这个神秘人,只是没有把他与血瞳案关联起来罢了。
如果她能够提供出一个嫌疑名单,会对我们锁定温老师的身份非常有帮助。
可是,谁成想娄教授听完了我简略的概述,竟然没有表现出意料中的那种惊讶。
她只是平静的看着我,哪怕当我说到这位神秘的幕后黑手,可能诱导并教唆了陆凯的犯罪时,她的表情也还是非常平淡。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般?
这样想着,我便忍不住把心里话一并问了出来。
而娄教授闻言却是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了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在你看来,为什么一向与你交好的王洛洛也会像陆凯一样想致你于死地?我看过新闻报道,这孩子的童年虽然也不算幸福,但却没经历过刑案,性格也木讷温吞,按理说绝不该如此。”
她这话实在是提的有些跳脱,要知道我俩一直在谈论的是陆凯背后的那位温老师,根本就没有提到过王洛洛的爆炸案。
可娄教授此时却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我见无法回避,只能是挠了挠头,答道:“说实话,从案发到现在,我其实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几次做局想要杀我。我跟他无冤无仇,甚至都没有从事一个行业,根本没有利益争端。所以我想,可能只是因为他与我交好,所以被人洗脑利用,这才做出了那些事情。”
然而听了我的回答,娄教授却再度摇头,说道:“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实在是不适合从事你现在的职业。做你们那一行的,最大的忌讳不就是这种想当然的天真吗?”
她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很严肃,跟平素那个笑面佛般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还从未见过这位老教授的这一面,不由得是愣在了原地。
而她看我皱起了眉头,便又继续道:“话虽如此,但我相信,你既然能跟着裴然走到现在,说明你肯定早已见识过了人性的丑恶,并且对此习以为常。如若不然,你即便没被逼疯,也会被他赶出门的。”
娄教授的话让人无法反驳,我沉默的看向她,半晌才说:“对于王洛洛的事情,我承认自己只是不愿意接受,他其实一直都在恨着我的事实。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如果真的无冤无仇,即便是奈德复活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不论我个人怎么去理解整个事件,现实都是他对我抱恨已久,所以才会被人利用。在其此间他也许后悔过,也许从不曾有。但对于我个人来讲,这种恶意的伊始是不会有所改变的。换言之,我身上有他所仇恨的点,而在与他相处的时日中,我并未意识到这些。”
这一次,娄教授闻言终于不再摇头,她微笑着看向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赞许道:“这才像个样子!从事你们这一行的人,对人对己,最忌讳的就是拿自己的善意去揣度别人的恶意。这个世上的事情本就残酷,你们要做的是认清这种残酷,而不是悲悯,不要本末倒置了!”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如果说陆凯恨我有迹可循,那王洛洛这边,其实我真的找不到太站得住脚的理由,毕竟……”
而我尚未说完,娄教授却是打断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不论是陆凯也好,王洛洛也好,他们被那位温老师所利用的根源都是一模一样的。究其根本,他们两个是极为相似的可怜人,因为嫉妒而令自身万劫不复。”
闻言我不由是瞪大了眼睛,而伴随着我的惊讶,娄教授却是向我抛出了一个最惊悚的问题。
她说:“你难道从来也不觉得,你是个相当招人恨的存在吗?”
这样发问的聊天简直是要把天聊死,我瞬间石化在了座位上。哪怕是面馆的小姑娘把我俩点的餐品依次摆在了桌面上,我也依旧没能从这种晴天霹雳中缓过劲儿来。
而她似乎还觉得不够,竟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你不该跟这两个人成为朋友的。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似点,不论是性格还是能力,全都偏向了截然不同的两端。你要知道,这样不对等的关系成为朋友,不仅不会存在友谊,反而只会成为弱势一方的压力来源。”
“他俩本是学霸,性格也稳重温和,属于很受老师欢迎的好孩子。但你跟他们不同,你不喜欢活在既定的框架里面,也不在乎那些名利。所以关于学校里的那些事情,你都不算上心,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如果你的成绩垫底,干什么都不行,那这样的我行我素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你的临时抱佛脚总是很灵验,而且自身还从不知道遮掩。这些不经意的细节,对于你身边的那些有心人,特别是为此付出了几倍努力的人来讲,很难说不是一种明晃晃的讥讽。”
说到这里,她特意直视向了我的眼睛,沉声问道:“而对于我所说的这些,你从来没有留意过,对吗?因为究其根本,你从不会在意这些普通朋友们的看法。对于你来讲,他们虽然有别于其他的同学,可也无法引起你的重视。”
“就像你始终不愿意相信王洛洛会制造爆炸案一样,这种抗拒不是源于你对他的信任和友谊,而是由于你认定像他一样性格懦弱的人,不可能做出什么让你意外的事情。你觉得自己可以预判他们的行为,所以才对他们两个放松了警惕,然后栽在了他们手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