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禾易从镜子的反光中看到那张脸,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残忍的开口:“你想找回那些记忆吗?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像条美丽的毒蛇,盘旋在诱人的红苹果上哄骗高见青——去找吧,咬一口吧,想着自己的目的无所顾忌、汁水四溅的咬下去吧。
高见青并不知道眼前人的心思,他只是怀着茫然,全然不知答应之后自己便会被推到岌岌可危的悬崖边。
如果世界上有先知存在,或许人类可以避免很多欲望带来的危险和痛苦,但千金难买早知道。
即便是吸血鬼也不例外。
高见青被带到了那栋洋楼前,他一无所知,像初生的孩童一般全身心的信任着范禾易。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范禾易站在大门外,他今天出门前带了一副平光眼镜,镜片泛着光,让人看不清掩饰下的眼神。
高见青仔细看着眼前的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像是那天……是你追踪蝙蝠找到的地方。”
“是。”
范禾易推开面前的铁门,半个月前压翻的干枯野草后形成的路还清晰的留在那里,他回头看了高见青一眼,带着他走了进去。
高见青跟在身后,步步维艰,面前的建筑看起来确实有些熟悉,但在他混乱的像是被原子弹轰炸过的记忆里只能捕捉到一瞬即逝的尾巴。
“范禾易,”走到主楼的大门前时,高见青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下开口,“我们不是要找记忆吗?为什么来这里?”
范禾易站在台阶的最高处,站在那扇沉重的大门前,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你先带上。”
高见青摇了摇头。
范禾易成为了率先妥协的人,几步走下来,凑近了些把还带着体温的围巾一圈圈环绕。
高见青仰着脸,脖子上不断传来温热的触感、近在咫尺的脸、拂过耳边微痒的发丝——他完全不想走进那栋房子,但脖子上的围巾像是变成了枷锁,拉住他,留下他。
范禾易把另一端拉进预留好的结,像拿着刀准备行刑前的刽子手:“你知道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吗?”
高见青摇头。
“你。”手里的围巾收紧,距离拉近,直到此刻高见青才清晰的看到范禾易眼睛里的怜悯。
“我?”高见青一时有些失神,目光短暂的失去焦点。
范禾易的脸在眼前清晰起来:“你之前的上一任房主,叫高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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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见南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呢?高氏矿场的管理人,铁血手腕的高家老二……然而对于高见青而言,他只是二哥。
高家这一代总共有三个儿子,高见柏和高见南只相差三岁,很长的时间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人人都说他们肖父,相似的模样性格冥冥之中让这对兄弟产生了更深的联系。
他们几乎有一模一样的外貌、思考方式、语言风格,就连天然的责任感都如出一辙。所以在两个手足相继夭折后,艰难出生长大的高见青自然而然就被两人纳入了保护范围。
津城人都知道,高见青不仅仅是高家的老来得子,也是这两个兄长的小包袱。
很长一段时间来家里的宾客总会逗弄见青,他们不问父母,只是带着笑问:“见青,你喜欢大哥还是二哥啊?”
高见青那时候还是个孱弱的小孩,那张和兄长不同,蕴含着母亲柔润的脸上只是带着微笑,但不回答。
偶尔被问的急了才会豆包一样把五官挤在一起,这些时刻都是十二岁的高见南站出来摸着他的脑袋说:“我们见青喜欢自己就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和大哥都会照顾他的。”
高见南便是这样的哥哥,像小父亲一样爱着他的哥哥。
然而此刻,范禾易站在这栋破败的楼前告诉他,你的哥哥留了一栋房子给你,他似乎早就和一只罪大恶极的吸血鬼有关。
高见青试图从喉咙里寻找到自己的声音,无力的望着范禾易,眼睛里全是不解。
他是被保护的很好的人,所以当有人拿刀刺向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回击,而是当场呆住。因为从来没有被恶意对待过,所以不知道恶是什么样子,就像没有被火烫过,就从来不知道火是危险的。
但范禾易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步步紧逼:“你哥和该隐有关系,你知道吗?”
“我哥……我二哥不会的……”高见青在慌乱中下意识后退,脖子上的围巾的另一端还被范禾易拉在手里。
“你回想一下吧,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把房子转移到你的名下却不告诉你?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洋楼,留在津城?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胸腔因为这一连串质问剧烈起伏,范禾易眼睛里隐约渗出了些泪光,“高见青,你想不起来的话,我就彻底找不到九方了。”
“你还不懂吗?”他脱力松开了手,颓然地垂在身边,“我们现在,都被最亲近的人抛弃了。”
漫长的冬天来临至今,范禾易从未有一天露出过这副模样,他一直以来都坚强、镇定,似乎任何问题都在他能解决的范畴之内,直到现在,他终于成了了咄咄逼人的角色,他看着高见青,祈求他能从过去的记忆中翻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他并不恨九方廿。甚至相反,他迫切的想要救回他,不管他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摩托车的喇叭声从大门外的小道上传来,突兀的打破了两人的僵持,范禾易相当警觉地抓住高见青的胳膊带他进了门躲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