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拨着草一路走到荒废的喷泉前,左右环顾了一阵,扬声:“小高?小范老板?!你们在吗?”
门后躲着的两人这时才认出来人的声音,范禾易从门后出来,喷泉前站的正是老皮:“你来这儿干嘛?”
“吓我一跳,”老皮拨了把草,走到两人身前,掏出口袋里闪闪发光的钻石,“这个东西从今天中午就开始亮,我想说找你们俩看看什么情况,结果你不接电话,人又不在家,我就猜你们来这了。”
那颗钻石正是在湘城时阿曼留给老皮的,这会儿却是看不出什么不同。
老皮接收到二人怀疑的眼神立马开始自我申辩:“刚刚还亮呢,进了这个院子就没有反应了。”
范禾易深深叹了口气,扯下老皮书包上的草,推着她往外走:“开上你的车回家,别在外面瞎晃悠了。”
“来都来了,让我帮忙看看嘛。”老皮一个闪躲从范禾易身边钻进了门,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震惊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高见青,“小高,你才是真家财万贯。”
这栋房子一点都没有落上时间的痕迹,不用细看都能想到旧日的辉煌。
一楼大厅中的巨大水晶吊灯和壁炉,绕着楼梯上去是半开放的二楼走廊,地毯上随着人走过浮起薄薄的灰尘留下了脚印,房间大多房门紧闭,看不出用途。
“小高,你没有来过这里吗?”老皮贴着锁孔试图通过能看见的局部陈设判断房间的用途。
高见青站在走廊栏杆边看着楼下沙发和餐桌的位置,隐约有些熟悉感浮上心头:“我……这儿好像和我家主宅的构造一样。”
范禾易和老皮对视一眼,似乎……并不是一无所获。
津城作为漕运城市,周边最不缺的就是已经荒废的海港。
很多年前这些临海建筑一趟趟进港出港换来的真金白银堆砌起了身后的高楼,于是低矮、被海风侵蚀着的沿海小屋便逐渐被弃置。
九方廿算得很清楚,这是他被该隐被带来的第四十八天,在没有阳光的屋子里只能凭借着潮汐上涨、下落的声音判断大致的时间。
范禾易那晚望向他的眼神和越发模糊的意识混乱的交织在一齐,几乎把他逼到了崩溃边缘。
该隐那个疯子仍旧是不顾一切的渴望用血挽留他,像是回到了1892年的冬天。
1892年——
九方廿作为普通人的最后一夜是在十一月三日,那是捕影行动的第二年末尾,该隐的踪迹已经在西方国家彻底销声匿迹了。
“他娘的,这老外待的地方就是冷,今年还找不到该隐,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做了。”队伍里有人搓着手低声骂着。
原本就冰冷的屋子里变得更加寒凉,屋子里中央的火堆里木柴在火舌舔舐下发出爆裂的动静成了唯一的声音。
“不想做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角落里的男人低着头擦枪,头都没抬,长发落在耳边挡住了大半张脸。
说话的男人猛地起身,充当座椅的木墩被顶翻转了几圈到了屋子边缘。他声音更大:“九方廿!你不要在那儿说风凉话,上次可是你去追的该隐那家伙,人呢?人现在在哪儿呢?”
九方廿合上枪膛,推进几枚子弹,一枪打穿了那只木墩:“那家伙如果再出现,我会直接打烂他的脑袋。”
之后再没有人多说什么,那男人也讪讪的坐下。
窗外的风依旧,隐约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煤油灯突然熄灭的瞬间,站在灯下的年轻男孩仰头摸了摸脸上温热粘稠的液体,接着月色看到指尖的血红,惊叫尚未冲破喉咙,便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立马惊叫着握紧自己的武器散开,一片黑暗中只有熄灭的火堆和窗外雪地里透出的白光。
“该……该隐!”不知道谁指着窗外的人影惊叫出声,声音扭曲变形的厉害。
九方廿拿起一边的十字架和圣经起身,看清雪地里站着的人,一瞬没有犹豫就穿过人群从窗口翻了出去。
黑影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将他引诱到了这座小镇里唯一的教堂前,九方廿看着面前的大门,目光沉沉:“你不该进去吧?”
“为什么不呢?”该隐回头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说主什么都能原谅吗?我也想要得到原谅啊。”
“你杀了这么多人,只能下地狱了。”九方廿毫不留情,举着枪站在雪地里,白皙挺拔,像反射着冷硬杀意的东方瓷瓶。
该隐觉得兴奋,将干净坚忍的东方瓷瓶打碎之后变成我的所有物,看着他对我摇尾乞怜怎么样?
他这么想。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阿门。”九方廿低声祷告着,沉声结束的同时扣下扳机。
该隐应声倒在雪地里,九方廿在肩膀和额间画了个十字,但仍未放下警惕,反手掏出了口袋里的匕首走到那具尸体前。
直到他蹲下身查看时,面前那双红色的瞳仁猛地睁开,九方廿手里的匕首刚进他的肩膀的同时,两人之间的位置便走向颠倒。
“阿廿,不要做主的信徒了,”该隐压着九方廿,丝毫不在意肩上的上,毫不留情的露出獠牙,刺破了他的脖颈,那只吸血鬼说,“今天开始看着我活吧。”
血液汩汩冒出滴在雪地上变成一朵朵绽开的花型,该隐看着身下男人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血液下渗到身下的土地里后,拔出肩膀上的匕首,割开自己的掌心,看着自己的血融进九方廿的身体里,那副躯壳一瞬间重新丰盈起来变回平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