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拼了命去保护自己主子的周冰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混乱的挣扎抢夺之中,他被刀锋刺中了耳根,寸把长的口子延续到脸颊,虽说不深,却也直接就溢出血来。
而看见了血的孙竞帆,骤然间就丧失了所有的理性。
周冰颜的血,顺着颈侧流下来,洇红了衣领,似乎,也洇红了孙家三少爷的眼。彻底就换了一副模样的男人扬起手里的文明杖,用尽了力气,打在了女人胳膊上。
这一下,是要人命的,赵雪妍惨叫了一声,不仅刀子落了地,整只手臂,也都瞬间不能动了。
骨头铁定是被打断了的,但这还没完。
揪着发髻,一把提起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孙竞帆直奔着灶台大步走了过去,他把赵雪妍硬按在锅边,而后扯着头发,将那张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已经看不出俊俏美艳的脸,直接压向还微微沸腾着的锅底的水。
赵雪妍已经顾不上手臂的剧痛,拼死撑着锅台,哭喊叫骂得声嘶力竭,也就是在这样的叫骂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来历。
她是被孙竞帆倾吞了大笔财富和势力范围的桂家大少爷生前秘密私藏的外室小妾。她是祸害够了别人,终究自己遭了报应的桂家父子死后,唯一一个,发誓要报仇的人。她是姓赵不假,但她同时也姓桂,而她还有个最擅长做红枣核桃饭的表婶,姓丁。
一切的一切,都在前因后果之中,联系到了一块儿。曾经十几年潜藏在让桂天河霸占了的吴月绢和她的儿子——桂家二少爷——桂秀峰身边的老女佣丁婶儿,跟赵雪妍,是有亲缘关系的。想想也是正常,如若不然,一个胡同里的,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太太,又怎么会如此深得桂家大少爷的信任,长期安插在需要监视的那对母子身边?想必桂明义也是没少给赵雪妍洗脑,否则,又怎么会在谁都知道桂明义是个疯狗一样的恶霸,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之后,她赵雪妍还死心塌地惦记着报仇?
只可惜,她报仇选错了对象。
报仇的时候,又错上加错,弄伤了行刺对象最在乎的人。
褚江童作为最近距离的一个旁观者,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风流潇洒气宇轩昂的孙家三少爷,在周冰颜被刺伤之后,眼里瞬息间就烧红了天际的,都是愤怒的火。
至于大男人不对弱女子动武的通常观念,就在那一刻,已经不存在了。
若不是周冰颜极力阻拦,孙竞帆真的会一怒之下,任凭暴怒和残忍驱使自己,亲手烫熟了女人的半边脸。
混乱中,褚江童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能做的,就是帮着周冰颜把人先劝开,然后帮着卫世泽把被惊到的来看病的那对父子送出门外。
直到该走的走远了,该静的静下来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这都叫怎么档子事儿啊……
看着卫世泽帮周冰颜处理好伤口,看着刚刚还用尽力气咒骂哭叫的赵雪妍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仍旧余怒未消的孙竞帆用枪指着已经绝望了的女人,让她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听着那泄了气的抽抽搭搭,和仍旧不死心的要给自己男人报仇的念念叨叨,褚江童心情复杂,无法言表,只剩一声叹息。
在桂家倒台后,眼见着孙家瓜分走的地盘最多,便断定了孙竞帆就是杀了他男人的幕后真凶之后,赵雪妍就决定要报仇了。陷入疯狂仇恨的女人,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着既然孙家她铁定进不去,至少可以假装被孙家的人弄伤,跟据传是孙竞帆最喜欢的人套够了近乎,装够了单纯贤淑,然后想方设法找到间接接触到孙家三少爷的机会。
她大约是真的没有料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也没有料到失败得如此轰然。
这是个可怜的,可悲的,可恨的,可叹的女人,这个聪明又愚蠢的女人。
说难听一点,赵雪妍有种被养熟了的狗的愚忠,说好听一点,她钟情于桂明义到了失心疯的地步,已然不知那男人是善是恶。
大约,真的被感情弄瞎了眼时,人人皆如此。
也许,有这样一个疯了一样迷恋自己的人存在,已经成了亡魂的桂家大少爷,地狱里也该发出几声舒爽的鬼笑了吧。
褚江童在孙竞帆最终决定报官解决时,那样暗暗感叹。
从来并不喜欢跟官家扯上关系的孙竞帆,唯独看到周冰颜受伤时,选择了官断。私了一时痛快,却终究存有后患,官家拍了板,死鱼就彻底失去了翻身的可能,尤其,当你舍得给官家上供时。
遇到和那个被消毒缝针抹药都没什么表情的男人有关的事情,孙竞帆会失去他最后的冷静。
这样一个明显就是心都暗暗给了人家百八十遍的人,还敢说什么对他褚江童欲罢不能?
“……天大的笑话。”低声念叨了一句,褚江童带着脸上极少见到的百味杂陈的浅笑,走去前厅准备打电话叫警察来了。
那天,事情到后来了结得很迅速,乱世官家,自然是要向着有钱有势的说话,更何况还人证物证俱在,嫌犯就更是被带走得痛快。孙竞帆一直送到门口,低语着“必将重谢!”,看着几个明显已经开始盘算能被重谢到什么程度的警察笑逐颜开上了车,又看着那辆漆黑的警察厅的车子离开,转身回到楼里,他皱着眉头,走到周冰颜面前,察看着那道缝了三针的伤口。
“……疼死了吧。”低沉的声音压抑地问。
“还好。”周冰颜笑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卫世泽,“全靠卫大夫手法好,缝针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