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揽着沈姝脊背,笑得温和无害,“可知我今日在太极殿同时见到了谁?”
沈姝手里还拿着湿润的帕子,硬着头皮问,“见到了谁?”
萧玦道,“你的好表兄,与,好贤侄。”
沈姝本觉得这两人都没什么——如果不是萧玦的笑容太迷人,眼神太微妙的话。一股危机感,从萧玦手掌贴着的皮肤蔓延开来,沈姝觉得好似进了修罗场,全身都紧绷了。
她磕磕绊绊劝说,“皇帝故意的……你别中了他的圈套……”
“无风不起浪啊,娉娉,你不知那时皇帝看我的表情,”萧玦维持着那古怪的笑容,“你得补偿我。”
沈姝求生欲极强地问,“怎……么补偿?”
萧玦松开手,顺势拿走了沈姝手中的帕子放到一边,闲闲而坐,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绝不反抗的模样,笑道,“你说呢?”
很久以后沈姝才醒悟过来,她是被萧玦的笑容给唬住了,才会傻乎乎地受他摆弄,但已经迟了。
此时谢绍宁堪堪出宫,坐在谢府素净的马车上,没有旁人打扰,他终于能全心思考他与萧玦兄弟错综复杂的关系。
那次寺庙相见,他朝沈姝透露消息,最后并未要求沈姝保密来源,是因他知道,沈姝必然要告知萧玦危险,而只要她告知,无论是否提到自己,以萧玦的才智,都能猜到是他透露。
虽他只是想救沈姝,并非故意出卖皇帝,但从结果上看,确实是向萧玦出卖了皇帝。
他看清这一点,于是这几个月来一直心有忐忑,但令他意外的是,这样一个重大的、关于阴谋与背叛的消息透露出来,萧玦却无所行动。
他信了么?若是有所相信,事关性命与多年感情,为何不想方设法确认?若是觉得是无稽之谈、挑拨离间,以他桀骜放肆的性子,怎么也没向自己报仇,或者至少像从前那样,掐脖子警告一番?
之前或许可以理解为,行程已定,他急着离京赶赴西北,没来得及确认,怎么如今回京半月,仍是毫无行动,只安心养病和准备过年?
谢绍宁看不透,温润眉间起了几分焦躁,放弃端正坐姿,靠在了车壁上,心情猜疑不定。
手指摩挲腰间玉佩半晌,他狐疑的神色一凝,打定了主意:他不信萧玦当真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按兵不动,必有蹊跷。
事关皇帝和亲王的争斗,而他也被卷入其中,甚至牵连谢府几十人,不得不万分谨慎。
至少,要多打探些消息。
算计
晚膳后沈姝才有机会问,“今日宫宴情况如何?”
萧玦面带餍足,虽未喝解酒汤,但酒劲也已散了,坐在收拾一新的罗汉榻上,教沈姝下棋,含笑道,“与我设想的别无二致。”
钱炳与朱骁各晋一品,其余大小将领皆有封赏。皇帝本想以升官为由,从靖王府调走岑敬,但被岑敬拒绝。而萧综,确实也当上了羽林卫中郎将。
至于他自己,一品大司寇,一等亲王,进无可进,只能再加些官勋、赐些食邑,多些赏赐。
“谢绍宁选择暂避锋芒,便先这样罢,打过两仗我也会累,先安心过年。”
沈姝看萧玦那随意得近乎说笑的表情,便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再嘱咐他不要轻敌,又觉得似乎显得自己啰嗦。也是,他必然有自己的想法,还说过让自己多信信他,那便这样罢。
手持一颗黑子,垂眸看了会儿棋局,沈姝一时不知道下在何处好,索性乱下,问道,“朱将军能留在京师了么?”
萧玦看沈姝毫无胜负之心地胡乱落子,摇头轻笑,“皇帝不会让他回来。不过也无事,西北大营是行军速度最快的兵营,若我有召——看来你不喜欢下棋,只能我陪你种草药了。”
沈姝听他如此说,明目张胆地开始收棋,又冲他讨好笑道,“那我们先去院中选一块地,开春便可种了。”
她的婆娑之花留在了昌平,借了一个假名,嘱咐那婆子好生照料。后来婆子托人写信来,说两株花都死了。为此沈姝还难过了好久,好在萧玦哄她,她自己又想开了:毕竟是世所罕见的奇花,脱离了奇特的环境,养不活实属正常。
现在能侍弄好养的药草,治病救人、打发时间,也很不错。
二人来到院中,忠忠冲过来,吐着舌头绕着两人转圈,沈姝爱怜地陪它玩了会儿,最后在围墙边的树下选了一块地。
有落下的花叶滋养,那块地看起来很是肥沃。比划了一下如何开垦,沈姝朝萧玦道,“你练武的时候,不要给我踩坏。”
灯笼摇曳,流光溢彩,光彩中沈姝的小脸认真,也娇俏。萧玦笑道,“你先担心忠忠罢。”
他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训狗,“以后若是踩了王妃的药草,自己认罪,不许诬赖本王。”
从前谁能想到,令人胆寒的靖王会认真和狗讲话呢,偏生他如此自然。
一时间沈姝和婢女们都笑了,只有忠忠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写满无辜。
夜深天冷,婢女们簇拥着两个主子回屋。萧玦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折柳,“除夕到了,你可是要回家探亲?”
“对……对啊。”折柳眨眼,十分莫名:这些事不都是姑娘关心并管理的么,怎么好端端的王爷忽然问了起来。
萧玦也不解释,只笑道,“若有人向你打探本王的消息,你如实告知便是。”
沈姝顿时想到了谢绍宁,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不是说先这样么?
萧玦却只笑得神秘。
同一时刻,坤宁宫。萧琰抱萧绩在腿上,严肃考校他的功课。小太子也争气,回答得流畅且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