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沈姝站在一边,杏眸含泪,不知如何是好。
萧琰坐到主座,懒得与萧玦废话,直接道,“按住他。”
随侍在一边的岑文便朝萧琰道了一声得罪,同五福一起,将萧玦制住,强行将他推向一边。
沈姝忍不住哭,又担心萧玦,手足无措地跟在三人身后,嘱咐道,“不要伤了王爷……”
两人按着萧玦坐下,又强行拉出他右手搁几案上,等待太医诊脉。
萧玦还要挣扎,沈姝哭着劝道,“王爷,您便听皇上一次……”
萧玦抬头看着沈姝满面泪痕,冷硬与桀骜慢慢褪去,变成沉默,低着头不再动了。
太医松了口气,坐到萧玦对面,慢慢抚着灰色胡须,静静听脉,又查看萧玦的面色,询问沈姝几个问题。
沈姝早有准备,含泪一一作答,便见那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叹了口气。
他跪到萧琰跟前,悲痛道,“皇上,鹤顶红不解,王爷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这苦寒之地……再去不得了。”
萧琰本被气得口干舌燥,正在喝茶,闻言呆呆握着杯盏,喃喃道,“是朕错了……”
萧玦平淡地整理衣袖,又露出些偏执的冷笑,“皇兄无错,要论错,也该是宁王,一切危害我们兄弟的,都该除去,为此受点冷不算什么。”
顿了顿,他退让一步,“皇兄若实在介怀,接下来我好好养便是。”
萧琰转过头,竟是虎目含泪,低声吩咐那太医,“给王爷开个药方。”
太医到一边写方子,萧琰从主座站起,走到萧玦跟前,无比郑重道,“阿玦,为兄一定会治好你。”
萧玦本要起身,皇帝按着他,“身体不适坐着便好。”
于是萧玦仰头看着他,沉默片刻,轻轻一笑,“弟弟听皇兄的便是。”
萧琰道,“天晚了,朕回宫了。”
萧玦欲要送他,萧琰仍是阻止,轻言细语嘱咐,“天冷,你待在屋内,穿厚些。这些时日便安心养病,不必操劳其他。”
又吩咐沈姝,“弟妹,你照看着他。”
岑文送皇帝去正门,路上萧琰沉声命令,“好好照看王爷,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岑文将腰深深弯下,“微臣一定万分谨慎。”
待上了那鎏金雕龙的马车,萧琰大刀金马坐下,而后靠上车壁,缓缓笑了。
提及萧玦身体抱恙的折子太多,他有九分相信,剩下的一分怀疑,促使他来到这里。方才他借相扶的姿势,摸过萧玦手腕,只觉得冰凉一片,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太医是他的心腹,既他都说萧玦身体变坏,那便是真的。
此次派萧玦西行,既消灭了宁王,平定了敦州,又损耗了萧玦,一举多得,目的达成。那便,让他这个残废弟弟,再活一段时日,慢慢除去便是。萧玦是一把好刀,这个慢慢的过程里,他也可继续压榨他的价值。
虽然目前萧玦仍对他忠心耿耿,但t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分的。
太医随皇帝走了,沈姝收下药方,细看了看,确实是治疗萧玦症状的,只不过之后他是否喝药,皇帝大概不在乎了。
萧玦仍在那椅子上坐着,此刻殿内只有夫妻二人,萧玦缓缓挪动双腿,冲沈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这个药,倒是有几分难受。”
沈姝连忙走到他身边,心疼道,“很疼么?”
“不是疼,”只是感觉很是虚弱,不过能忍受,萧玦只是想逗逗沈姝,于是道,“你帮我揉揉。”
沈姝便温顺地矮下身,给他按揉起双腿来,又恼道,“下次不到万不得已,这药便不能喝了。”恼是对萧琰的,如果不是他的居心叵测、奸诈多疑,萧玦也不至于吃这种药。是药三分毒,这次不伤身体,难保下次不会。
“皇帝已彻底信了,不会有下次。”沈姝嗔怒,模样便格外可爱,萧玦爱怜地揉她下巴。沈姝躲了躲,听岑文一声轻咳,忙兔子一样站了起来,同时一步跨出老远。
萧玦老神在在收回手,看向岑文,问道,“走了?”
“走了,”岑文走近了些,后怕道,“吓出一背汗……”还好他机警,一见皇帝来,先立即让幼薇禀报,而后又发挥高超演技,硬是没在皇帝面前露馅。
他又有些担心,“王爷您……”不是毒解了么,怎么还身体虚弱?
夫妻二人意识到,这才回来,还没告诉他关于虚弱药的事——谁能想到皇帝迫不及待,他们前脚回府,他后脚就到呢?
只怕是皇帝派人在城墙等着了,他们才靠近城门,就有人快马奔驰入宫禀报。旁人只会觉得皇帝当真关心他这皇弟,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知皇帝多么令人作呕。
萧玦低声道,“我让王妃做了一种,能让人暂时虚弱、但又不伤身的药。”
岑文大大松出一口气,朝沈姝拱手,“王妃医术了得,令属下佩服。”
他忽如其来地故意客套,面上又含笑,让沈姝觉得,他好像在揶揄方才的事,才恢复白皙的脸,又红了。
萧玦抬腿踹他,“胆大包天,皮又痒了?”
那一脚并不疼,岑文调皮一下十分开心,脚底抹油开溜,“属下让人送晚膳到静思阁。”
岑文走后,沈姝瞪着萧玦,脸上满是幽怨。都怪他,才让岑文有调侃她的机会。
萧玦轻咳一声,“我起不来,你扶着我。”
沈姝便舍不得和他生气了,拉过萧玦左臂,以单薄的肩,用力撑着他高大的身体站起,慢慢往殿外走去,直到随从过来,将萧玦扶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