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比自己这个当事之人还紧张,萧玦爱怜地摩挲她的手背,温柔道,“你陪我躺着。”
沈姝遍乖巧地躺了下去,抱紧他的劲腰,听到萧玦轻声耳语,“说说,祁兰山的风光可美?”
沈姝果然被转移了些注意力,回忆道,“刚去的那几日,蓝天白云,树木苍翠,高山幽谷连绵,确实美丽。”其实她那时一心找药,无心欣赏,这会儿回想起来,才觉风光确实雄奇壮丽。
窝在萧玦温暖坚实的怀中,沈姝感觉安心了些,反倒担心起了萧玦紧张,有意多说,“那山与许州的很不一样,许州的秀气,那里的山却是高大险峻,直指青天,令人肃然起敬。等以后安定了,我们一去去看可好?”
“当然好。”萧玦轻笑着许诺,又道,“后来呢?”
“后来下起了雨雪,还有狼……”沈姝顺口说到这里,忽然停顿,犹豫该不该照实说,又不知岑敬和萧玦说了多少。
“所以你的腿便是狼咬伤的?”萧玦低声问着,语气未明,“这么多的侍卫也未护住你?”
沈姝沉默一下,为侍卫辩解,“狼太多了,他们十分尽心,是我自己一时脱离了保护……”怕这人小心眼发作,她没敢说自己是为了救人才接触到了恶狼。
但仍是惹起了萧玦的怒气,扯开她的衣领,在她颈窝用力吮出一个红痕,又将手掌放在她腿上,指尖靠近极端羞耻的位置,低低将一句露骨至极的威胁送入她耳中,“再有下次,我……”
沈姝浑身起了颤栗,颤声道,“我再也不敢了……”
风采
萧玦便暂时放过了她,过了片刻,听沈t姝疑惑问,“昌平这么危险,这次怎么肯让我来?”
萧玦低道,“正因为危险,放在身边才安心,况且,岑敬喜欢这里。”他也想让他最忠心的下属、最好的兄弟,达偿所愿。
沈姝心中柔软,她就知道,萧玦对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说说停停,一刻钟的时间即将过去,沈姝起身拿来一个盂盆放在床侧,担忧道,“若是想吐,便告诉我。”
萧玦面上渐渐起了痛楚,沈姝蹙眉握紧他的手,好似比他还难受,“若是太疼,你便咬我……”
萧玦张唇靠近沈姝柔荑,却没有咬,而是温柔而虔诚地吻下。吻有些发抖,是疼的,全身都疼,不比病发轻松,但他什么也未说。
又过了一会儿,胃里翻涌难耐,喉头涌上腥热,萧玦推开沈姝,翻身,将一大口血,吐在了盂盆中。
那血是黑色的,沈姝来不及细看,扶萧玦躺下,又拿帕子擦去他唇边血污,而后紧绷着脸按住他的脉门。
萧玦后背出了薄汗,呼吸粗重,闭眼仰面躺着,过了会儿,呼吸和脉搏一道平复下来。
沈姝从未在萧玦手腕,听到过这样,又实又稳的脉搏。多少年的岁月在她脑中划过,他十二岁时的中毒逃亡,十三岁时在她眼前的屈辱病痛,十四岁时的隐忍自卑,二十三岁时对她的渴望靠近而不敢,二十四岁时的枯寂如死……一切悲苦,终于过去了。
眼泪漫出眼眶,沈姝轻轻趴到他身上,捧着他因出了汗而有些冰凉的脸颊,亲吻他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唇。
萧玦嘴里还有血腥味,转开了脸,“脏……”
沈姝难得霸道地将他脸转回,又哭又笑,“才不……”
两人一起去浴房漱口,西北干旱,清水难得,又一起洗去风尘。沈姝还以为他当真等不及要完成某项,他们夫妻早该完成的事,心跳正乱的时候,萧玦只是吻了吻她额心,将她抱了出来。
相拥着沉沉睡去,第二日,沈姝被战鼓声惊醒。
西北的晨光,同这气候一样,带着粗犷的气息。沈姝于这光亮中翻身坐起,发现旁边早已空了。
战鼓声渺远,也没听到什么屋瓦被箭矢击中,或者墙壁被投石砸倒的声音,可见战场不在城池。沈姝心中稍安,洗漱完毕后出了主屋,见到一个侍卫,询问道,“王爷呢?”
那侍卫没能上战场,面上还有两分遗憾,又恭敬道,“王爷去了城楼,在北门。”
府中除了几个侍卫,就只有一个临时找来服侍的婆子,可谓朴素。沈姝简单吃过早膳,领着那婆子将主屋收拾了一番,这才去了北门。
她上到城楼时,萧玦正和守城的将士一样,啃着一个干硬的馍。城墙上不便,他这会儿没有坐轮椅,见到沈姝,笑着同她招了招手,“过来。”
沈姝走到他身边,侍卫分散开护着二人。而萧玦则手指着城外的一处,“看那里。”
沈姝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处广阔无边的幽谷,谷中丛林莽莽,鸟雀惊飞,几处浓烟滚滚,战鼓雷雷,就是从那里发出。
萧玦缓缓笑道,“我让岑敬穿了我的衣服,顶着我的身份出城,将蛮兵引到了那里。这叫做——”
“诱敌深入。”他居高临下望着战场,一一与沈姝述说着自己的部署,从容而又自信,好似谈笑间就能翻云覆雨,“朱骁早就在那埋伏,占据地利,从高处围杀敌军,这叫做,以逸待劳,瓮中捉鳖。蛮族以骑兵见长,马匹怕火,所以我交代朱骁火攻。”
“火攻?”沈姝不懂兵法,只下意识问道,“不会引发森林大火么?”
萧玦轻笑着看她一眼,耐心解释,“这几日我读过敦州地理志,又问过当地百姓,还观过天象,今日申时会有一场雨雪,足够及时浇灭林中余火。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沈姝转头看向萧玦,日光下他的凤目闪动着别样的光彩,“你可知我十二岁时的抱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