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要紧,你快让人送去府里。”沈姝说着,上前一步,抓住了萧综的马缰。神医可以走,她万不能让萧综走,仰头看他,“你下来,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萧综自然不拒绝她,转头吩咐几个下人将神医速速抬去县令府,自己长腿一跨,下得马来。
店小二还站在一旁,大开的门内,可看得见客栈掌柜从长柜后探出身来,好奇地打量他们这里的动静。
众目睽睽之下,不是说事的场合,沈姝示意萧综,“你随我来。”
岑敬同掌柜要了几间上房,沈姝领着萧综进了其中一间。岑敬跟着进来,站在一边护卫。
上次把话说开,萧综明白了沈姝对萧玦的死心塌地;经历中秋一夜,也知道了萧玦对沈姝的以命相护——这种感情,让人感叹之余,也让人肃然起敬。他不再动什么暧昧心思,只疑惑地看沈姝关紧房门,问道,“什么事如此神秘兮兮?”
沈姝回身看着萧综,长长叹一口气,“我不想骗你,但也无法将事情说清。只求你帮我,明日一早将神医送来。这件事十分要紧,还请你不要告知任何人,包括你遇到我的事。”
萧综下意识想问为何,而后意识到,沈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她无法将具体缘由告诉他。
唯恐萧综不愿、不配合,沈姝诚恳道,“我知你是赤诚之人,也很仗义,今日请你帮我一次,我一定报答你。”
前一句话夸得萧综心花怒放,但他听到后一句皱起了眉头,“谁要你的报答?”
沈姝没在意他的冷脸,高兴道,“你答应了?”
萧综猜测,或许寻找神医是与萧玦有关,他不再问,见沈姝笑了,他也笑了,“你不愿骗我,便是把我当朋友,去京城打听打听,我萧综待朋友最是仗义。”
沈姝开开心心送走萧综,第二日,天蒙蒙亮,这人便把神医送来了。
引诱
沈姝昨日舟车劳顿,加之婚后头一次离萧玦这么远,不甚适应,因此前半夜辗转反侧,后半夜才睡得格外深沉。萧综到时,她还未醒。
萧综日渐沉稳,长了些心眼,知道沈姝想要低调,便静悄悄地扶神医进了客栈,又轻悄悄地敲门。
先开门的是岑敬,他从隔壁出来,早已穿戴好,一脸冷肃地看过萧综,而后打量他身边的神医。
虽曾被岑敬抓过,但萧综也不记仇,坦然看他一眼,又敲了敲门。
匆匆收拾好的沈姝这才来开门,见到萧综,很有些意外,“这么早?”
萧综担心沈姝,夜里没怎么睡,神医则是上了年纪,觉少,这才来得这么早。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姝将人请到了屋内,又让岑敬去提一壶热茶。
岑敬不敢走太远,见到小二便让他代劳,自己回来时,沈姝刚刚同神医见礼。
那神医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不过精气神很足,端坐在长凳上,双手拄着拐杖,脊背却直,眼神明亮,神情正派中透着慈祥,一看便是德高望重之人。
沈姝给他磕了个头。虽她已是王妃,不必给人行礼,可她下意识敬重这人,只把自己当个晚辈。何况她还有求于人。
“晚辈见过长者,求长者指点迷津。”沈姝恳切道。
“原来也是杏林中人,”那神医微笑着颔首,“好孩子,快起来。”
萧综将沈姝扶起,坐到神医对面,那神医又关切道,“听萧公子说,你有十分要紧之事,是想问什么?”
父亲若是还活着,以后老了,大约也是这等模样。沈姝想着,眼眶慢慢泛红,低声道,“我的夫君,中了鹤顶红,虽勉强保住性命,却一直未能解毒。听说有一种叫做婆娑之花的药草,能解百毒,神医可知,这传闻是否属实?”
“鹤顶红?”神医雪白的眉毛拢了起来,低斥道,“还有人用这东西害人?”
沈姝没回答这一句,好在神医也无需回答,摸了摸胡子,先赞赏地看了眼沈姝,“婆娑之花非常偏门,你小小年纪能够知道,想必万分用功。”
沈姝心情苦涩,又有两分歉疚,觉得当不起这夸赞,“夫君受了很多苦,我想给他解毒,私心罢了,前辈谬赞。”
神医道,“私心也好,为增进医术也罢,能一心向学,便是好事。”
远远听见小二的脚步声,岑敬出门接过热茶,进来后给几人倒上茶水。
知道沈姝没有兴致与他说这些客套,神医很快步入正题,摸着胡子回忆道,“关于婆娑之花,我曾听父亲说过。他年轻时外出采药,不幸误入沙漠迷失方向,后被剧毒之蛇咬伤。挣扎求生之时,到达一水草丰茂之地,见到t一黑叶紫花、盈盈发光的药草,形状与传说中的婆娑之花一模一样,食用之后,也确实吐出毒血活了下来。只是……”
原本沈姝听这一段心情激动,只觉得“沙漠”也好,“水草”也好,所描述的药草性状也好,都与记载对上,她就要见到婆娑之花的端倪。然而听到“只是”,她的心脏沉沉坠落。
那神医惆怅道,“只是中毒之时他迷迷糊糊,几次昏厥,最后清醒过来,想要再找一株婆娑之花,却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回家之后的几十年里,他又去找过几次,皆一无所获,后来心灰意冷,觉得或许婆娑之花只是他的幻想,他也说不清,自己如何解的毒。”
神医看向沈姝,眼中流露几分悲悯与爱莫能助,“我这一生,也想找到一株婆娑之花,却始终未曾寻到……”
沈姝眼睛湿润,抽抽鼻子,努力让自己扬起一抹笑,“无论如何,有人见到过,也解了毒,那我便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