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丝毫不恼,好似忽然变成了谦谦君子,除了依旧圈着她腰,完全不见孟浪。他低声道,“哦,驿馆不行,客栈不行,那马车行不行?马车不行,荒野的寺庙行不行?”
沈姝完全没防备,这人后面说的居然是这样突破羞耻的话。她脸红得能滴血,感觉全身都羞得发烫,甚至不能动弹,只能闭着眼睛发着颤,低吼,“萧玦——”
萧玦十分平静,点点头,得出一个结论,“你想憋闷死我。”
求求你快别说了!沈姝挣开他的怀抱,一手胡乱给他盖上棉被,另一手拿过枕头按在他脸上,给他一个真正的憋闷。
搭在肩头的棉被滑落,堆在腿上。萧玦扯下枕头抱在怀里,依然平静,看沈姝逃也似地奔下床,脚步虚浮地放好了插满银针的布帛。
她站在桌边,放好布帛不算,又慢慢地装好三层大木盒,装好了之后察觉不对,又打开检查疏漏。检查完毕之后又装上……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好似脚下生了根。
萧玦抱着枕头,看着她的目光明明安安静静,却硬生生让沈姝觉出了两分控诉。
想到自出发以来自己确实屡屡拒绝,没有满足他一次,沈姝红着耳朵妥协,“……好罢,仅此一次。”
再磨蹭,他真要冻着了。
萧玦又平静地将枕头放回了原处,一点都不像,刚才说过什么混账话,耍过什么以退为进的手段,以及苦肉计。
沈姝没敢看人,侧着头走过去,又侧着头给人盖上被子,手指无意划过他肩头,这么会儿功夫,已变得冰凉。
羞窘变成担心,沈姝又摸过他后背,只觉全是冰的,没一丝热气,忍不住瞪他。
萧玦被她看似凶悍,实则没一点杀伤力的娇嗔表情逗乐,终于装不下君子,轻笑一声,抬手将她扯进怀里、被窝中,“你抱紧我,我便热乎了。”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冷雨连绵不休,空气带着冰雪的寒意。
沈姝一早起来,借了后厨的炉子给萧玦熬药,回到房间时,萧玦也已将自己打点完毕,负手站在窗边,似乎透过那窗缝看那雨景,又或者,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沈姝将每日三次的药,改做每日喝两次,每次多喝一些。她将满满一大碗药放在桌边,拉萧玦远离风口,又软声道,“还下着雨,你便别与我一道了,留在客栈休息。”
萧玦叹气,“我便知道你要这样说。”
沈姝温柔劝道,“你也有事务在身,可在此与岑敬商量接下来的打算,我自己去,再带两个侍卫便行,你不用分心的。”
萧玦拿她没办法,大多时候两相对峙,妥协的都是他。他只能道,“你带上岑敬。”
沈姝小脸严肃,立时拒绝,“不行,你的处境更危险,你带着他我才放心。”
萧玦失笑,“我也正是如此想的,你带着他我才放心。”
两人想到一处,是默契,也是为难。沈姝抿唇皱眉:只有一个岑敬,没办法劈开来用。
萧玦柔声道,“侍卫们就在城外的驿馆,我这边若有事,他们很快便来了,你带着岑敬。别看他寡言少语,其实敏锐细心,什么情况都能应对,有他护着你我才安心。”
沈姝犹豫,想着或许寻药之路没那般顺利,便叹息道,“也好。”
客栈便有可租用的马车,郑大财也已候着了。萧玦派了两个好手,再加上岑敬,护卫沈姝去平凉城。
“此去需护好王妃,三日为限,成与不成都得回转。”萧玦肃容嘱咐岑敬,岑敬亦严肃答应。
简单地带了几样行李,沈姝与郑大财坐车,一个护卫做车夫,岑敬与另一个骑马,一行五人出发。
萧玦站在客栈门边,一直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沈姝与岑敬道,“不用担心我颠簸,我们速速前进,尽早为公子寻到药。”
岑敬略一犹豫,答应了。马车顿时加速。
遇挫
沈姝本欲走近道,只是雨后泥泞,客栈的马车亦不算牢固,未免出意外得不偿失,他们只能走官道。
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初到达平凉城。沈姝与岑敬商量,决定去城中最大的酒楼打听消息。那孙员外既然是个员外,还能与人斗宝,可见财富颇丰,难免出入最大的酒楼,为酒楼掌柜所认识,或者听说。
天气寒冷,岑敬未让沈姝下车,自己带了郑大财进入酒楼,与那掌柜打听。
沈姝本还担心岑敬一脸武人的肃杀之气,那郑大财又一脸浮夸之相,会令人心生防备,不肯透露什么,但她想多了。岑敬确实可靠,不多时便带回了一些消息。
即便涉及到救萧玦性命的药草,岑敬仍是那一脸波澜不惊,“打听到了,那孙员外是城西孙家家主的胞弟。”
沈姝微笑,“那好,这便去城西孙家。”
孙家经商,府宅在城西,很大一片乌瓦靑墙,十分好找。只是分不清哪一处住的是家主,哪一处住的是孙员外。
于是便随遇而安,遇到了哪扇门敲哪扇门,然后朝开门人打听。最后他们找到人,天已经擦黑。
一行五人没有拜帖,只是除了郑大财外,皆是气度不凡、打扮不俗,仍是被请入了府中。
半刻钟后,沈姝又带了人出来。她进门时有多饱含期待,如今就有多茫然失落,望着灯笼下的冷雨发呆。
冷风吹来,郑大财将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疑惑问她,“不是说要婆娑之花么,怎么又不要了?”
沈姝沉重而缓慢地揉了揉冻僵的脸,“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