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草虫低鸣,却衬得夜色更加静谧,房间里彼此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萧玦那边一动不动,沈姝还以为他睡着了。但她难眠,放轻了动作翻身。
冷不丁萧玦低声问,“睡不着?”
沈姝侧躺着,看着他黑夜中模糊的轮廓,右手搭着左手,略显委屈地应声,“嗯。”明日就要去那风沙苦寒之地,虽她一直乐观,但心底还是有着隐忧:万一遭遇巨大危险呢,万一娑罗之花只是捕风捉影呢?
布料摩挲的声音传来,沈姝抬眸去看时,萧玦起身,慢慢走过来,抬手去掀沈姝的软被。
犹豫地短暂的一瞬,沈姝乖乖让开,任萧玦钻入被窝,睡在她身边。
伸手将沈姝揽着,萧玦安抚地顺她脊背,又轻吻她额头,“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沈姝顿时感觉心安,悄悄将头靠近了他一些,低低应声,“好。”
萧玦安静片刻,却又忽然笑骂出声,“小没良心的,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
沈姝知道他怨念着什么,但这是不能妥协的。她想亲亲他哄好他,又恐惹他的火气,于是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闭上了眼。
萧玦哼了一声,渐渐也平静下来。两人呼吸交缠,缓缓安宁地睡去。
第二日,整个靖王府都动了起来。
两百个侍卫皆持武器列队而立,军纪严整,护卫着中间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
岑文和桑春带着仆从们忙碌,将各种物资装上马车,塞满了坐板底下,以及半个车厢。
沈姝身穿黑底金纹的男子长衫、头戴羊脂玉冠出得门来,走近马车,不死心问一旁面无表情的岑敬,“你认得出我来么?”
岑敬看她一眼,神情殊无波澜,老实地点头。沈姝顿时挫败地垂下了眼睛。
旁边萧玦好笑。他怕沈姝累着,本欲再带一个身强体健的婢女帮助沈姝,结果和沈姝一起思来想去,发现身体最好的居然是沈姝本人,只得作罢。
既然带了沈姝,便用不着太医。此行萧玦不想节外生枝,只带了靖王府的人。
折柳抹着眼泪,不舍地同沈姝告别,以至于沈姝反过来哄她。
岑文和幼薇庄重地行礼,“请王爷王妃放心,吾等必将打理好王府,静待两位殿下平安凯旋。”
此去敦州,或许就是在打一场战争,“凯旋”二字用的不错,萧玦笑道,“好。”
长长的队伍移动,沈姝打开车窗同众人挥手,起了依依的别情。
萧玦揽着她腰将人拉了回来,低笑道,“可别当众哭了。”
“我没想哭,”只是有些动情。沈姝认真解释,“大家都对我很好,像家人一样。”
萧玦宠溺而笑,“是你将大家,当做亲人。”
一路到了西城门外,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昂扬的喊声,“靖王殿下,靖王妃,烦请留步!”
真相
沈姝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马车外岑敬禀报道,“殿下,是钱荣与魏家姑娘。”
沈姝猜测:或许是魏蓁特意来道谢,没想到她出了门,这才追到这里。
萧玦知道她必然是要下车的,先行起身,理了理衣衫,朝沈姝伸出了手,扶她下去。
二人下了马车,钱荣与魏蓁正到了跟前。两人共骑一马,风尘仆仆。
也不知是情急,还是害羞,或是被日头晒的,魏蓁小脸通红,手里提着一个彩绘精美的食盒,见到沈姝,松了口气,“可算追到王妃了。”
沈姝见他们感情甚好,含笑道,“辛苦你了。”
魏蓁不会骑马,钱荣先下来,而后小心护着魏蓁慢慢落地。
二人朝沈姝萧玦施礼,而后魏蓁细声解释,“本是登门朝王妃道谢的,只是到达王府才知王妃随同王爷出行了,只得劳烦钱公子快马加鞭送我过来。”
她脸颊微红地打量沈姝的男装,好奇道,“王妃怎么如此打扮?”
沈姝坦然道,“我是以王爷的大夫身份,才得以跟随,男装更方便。”
魏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手中食盒往前递,藏不住羞涩,“我是真心感谢王妃,只是殿下金尊玉贵,恐怕不稀罕什么金银首饰,于是我便做了这解燥的桂花糕,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你亲手做的?”沈姝意外,连忙去接食盒,笑弯了眉眼,“姑娘有心了。”
她接过食盒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随提手一同塞到自己手心的,还有一个纸条,被汗浸过,带着微微的濡湿感。
沈姝不动声色,握好食盒,一手打开盖子,便看见数块方形糕点,因颠簸、撞击而散得不成样子。
魏蓁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面红耳赤,懊悔极了,“我……我没想到会颠成如此模样……我好生愚笨……”
钱荣一直在旁边温柔含笑地看魏蓁交谈,这会儿瞧见这状况,连忙自责道,“是我的错,一心赶路,没考虑到这点心。”
猜沈姝已将纸条收入手心,魏蓁伸手要将食盒拿回,难为情道,“东西散成这样,冒犯了王爷与王妃……”
“无妨,糕点散不散,都是姑娘的一番心意,该当珍惜。”沈姝喜欢魏蓁这纯真心善模样,宽容地笑,觉得多半是因那张纸条,魏蓁才过于惊慌,钱荣则是急t人之所急。
“而且这糕色泽诱人,清香扑鼻,必定好吃。”未将食盒递回,沈姝将盖子递给萧玦,让他帮忙拿着,自己则轻巧地拈起小半块,送进嘴中。
魏蓁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王妃您……”
“姑娘心灵手巧,这糕点滋味确实出类拔萃。”沈姝将食盒盖好,真心道,“姑娘的心意我收下了,日头大,你回去好好休息,别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