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将兵符收下,谢恩,又听萧琰殷殷嘱咐,“西北苦寒,你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再带一个太医随行。”
嫌太医碍事,萧玦皱了皱眉,并未拂逆皇兄的好意,“臣弟记住了,多谢皇兄。”
“说起来,”萧琰微笑着提起,好似当真在为萧玦考虑,“西北大营的主帅是你的授业恩师,你们好几年未见了,此行恰好可去探望他。”
萧玦的神情又冷寂下去,好似琼林宴那一日,萧琰问到他是否记得自己抱负时,他的消沉模样。萧玦淡道,“过去这么久了,没什么好探望的。”
萧琰沉沉叹息,心中却很满意,方才一言不过试探,萧玦依旧如此没有志气,再好不过。
说完宁王的事,萧琰又情绪复杂道,“还有一件事,朕要告诉你。之前说要给清河一杯毒酒,她……已去了。”
说到最后,表情又是沉痛。
萧玦冷哼一声,“活该。留她一个全尸,是皇兄仁慈。”
萧琰叹气,“希望为兄和你的那些兄弟姊妹,不要再生事端了。”
沈姝吃过午膳,准备去太医院。岑文送她上马车的时候,她仍思考着关于解毒之花的问题,想到岑文为人聪敏,不禁问道,“你可曾听过,婆娑之花?”
“婆娑之花?”岑文满面疑惑,“那是什么?我倒是听说过娑罗之树,传说佛祖在树下涅槃。”
沈姝对佛道之说不感兴趣,听岑文不知道,有些失望,又问,“那可知‘黄沙尽头、绿水之畔、冰雪之下’,是什么地方?”
岑文摸了摸下巴,随即回道,“这不是西北么,有沙漠、绿洲和冰雪。”
沈姝眼睛猛然一亮,虽不确定这种解说一定正确,但至少她有了一个方向可去打听。
“多谢你。”沈姝忍不住想要尽快将新发现告知萧玦,愉快地上了马车,留岑文在原地苦恼:话说一半,要命了。
路上沈姝仍思索着婆娑之花的问题,忽然想到一个漏洞,忙打开装书的匣子,从内拿出那本重新编结过的书,将有关婆娑之花的那一页,细心撕去了,一点残迹都未留下——这样,即便有人翻看这书,也不会发现,她已找到一个方向,去尝试给萧玦解毒,更不会传到皇帝耳中。
到达太医院,沈姝寻找胡太医。因这些医书是从胡太医手中借来的,还书时沈姝便想亲自与他说一声。但她并未看见人。
“胡太医今日不当值么?”沈姝疑惑道。
有人回答道,“清河公主薨逝了,胡太医被唤去给她整理仪容。”
死相太过狰狞、凄惨的,才需要太医去整理仪容。沈姝脑中刚划过这个念头,便如抛下一粒灰尘一般,清淡地将萧珠儿从脑海里刨除。
她柔声冲那人道,“那等胡太医回来,请你告知他一声,我已将医书还回来了。有一本无意间损伤,我已补过。”
那人颂扬了沈姝几句,沈姝与他告辞,出了太医院,在明华宫等待萧玦。
不多时萧玦坐了步辇过来,沈姝听见莹月提醒,推开车窗,冲萧玦扬起笑脸,“殿下,我来接你了。”
萧玦也露出了笑容,空置自己来时的那辆马车,坐到沈姝身边。
沈姝亲昵地扶住他手臂,问道,“皇上与你说了什么?”
萧玦凤目潋滟,微笑道,“回去再说。”不然此刻告诉沈姝,他怕沈姝还在这宫里便激动地哭出来。
沈姝从前也对萧玦说过“回去再说”,盖因事情涉及秘密有所危险。此刻听萧玦这样说,她心中隐约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同去
好不容易挨到静思阁,进入厅中,沈姝问道,“皇上到底说了何事?”
萧玦坐下,喝了一口茶,想以自己的从容稳住沈姝,“皇兄他,让我去西北办差。”
“西北……西……”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想去打听的方向,沈姝来不及觉得缘分巧妙,只急得快要哭出来,“他……他怎么这样?!”
那种地方是萧玦能去的么?天寒地冻,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且听说那里物资匮乏,万一萧玦药材喝完了,跑断腿说不定都凑不齐!
沈姝急得顾不上仪态,萧玦将下人遣退,将人抱坐到自己腿上。
沈姝红了眼眶,激动道,“他这是想害死你!他……太过分了!”
骂人都不会。萧玦失笑,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安慰道,“没那般严重。”
沈姝气愤地瞪他,吼他,“你就是不信我!你只信他!”
好大的怨气,也好大的胆子。萧玦观她模样,好像一只张牙舞爪又可怜兮兮的奶猫,本来想笑,在见到她晶莹滚落的眼泪时,又化作心疼。
伸手擦去她的泪水,萧玦极尽温柔道,“不是不信你,而是我会保重我自己,绝不让你担心。”
“不行,你不许去!”沈姝心中焦急,坐不住,起身踱步,脑中急转如电,“得想个办法拒绝……”
她忽然站住,与萧玦道,“不如我再去湖里泡上一泡?”
萧玦倾身,长臂一抓,将人抓到自己跟前,用力揉捏她的琼鼻,教训道,“胡说什么?上次呛水还不够,还要拿自己冒险?”
“只是苦肉计,”沈姝救出自己的鼻子按下他的手,小脸依旧写满委屈与忧心,“你便说我受了大惊离不得你,你便能拒绝了。”
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说着“离不得你”的模样又如此可人,萧玦柔肠百转,拥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轻声嘱咐,“无论何事,你都不能为了我拿自己身体冒险。此事我有自己的考量,西北大营的主帅是教我武艺的老师,我想去看看他。”昔日人脉,他都要重新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