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沈姝送他坐上马车,回转静思阁,让锦瑟拿来纸张,将散失的那一部分,一边读着一边抄写。
因是书册的最后一部分,上面记录的东西更加玄乎,诸如长在蓬莱山中的五彩藤草,食之可大醉五日,醒来后前尘尽忘;生于天涯海角的一种贝类,形似龙角,磨粉敷面,可返老还童……
沈姝并不觉得它荒唐,毕竟知识之外尚有知识,她敬重未知。正抄着,忽然新的一页令她格外注意。
那记录的是一种药草,生于黄沙尽头、绿水之畔、冰雪之下,黑叶紫花,盈盈发光,无风自动,食之可解百毒,名曰婆娑之花。
沈姝在看到“可解百毒”四个字时,心脏砰砰跳动,手指都蜷紧了些,紧接着她又拧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她没听过。“黑叶紫花,盈盈发光,无风自动”,看起来不像是人间能寻之物,更别提“黄沙尽头、绿水之畔、冰雪之下”,拆开来看每一处都存在,但结合起来,好似比蓬莱仙山还缥缈。
是假的么?可为何会被人记录下来?是讹传?那原本的记叙又是什么模样?
沈姝疑虑极了,只恨不得抓来这本书的编写之人仔细问问。但看这书的陈旧程度,以及太医院的忽视姿态,只怕他们也不知是谁写的。
沈姝抄完十二页书,拿剪刀小心翼翼将纸张剪得与原书齐平,又细心打孔,最后用结实的细绳重新编结。
做完这一切,沈姝将书放回匣子,打算午后再送回,正好可以接萧玦回家。
谢绍宁出宫的时候,遇到靖王府的马车,他正犹豫是否要下车与萧玦见礼的时候,那马车已毫不停顿地从他车旁经过,如此肆意的姿态,一如萧玦的为人。
谢绍宁轻轻一哂,吩咐赶车的长随,“打听打听,折柳的家里人在何处。”
自与表姑娘决裂之后,他家少爷分明温润一如从前,却又隐隐给人孤寂之感。那长随见他打听折柳,只怕与沈姝相关,犹豫着劝道,“少爷,虽公主再娶不得了,但京师还有那么多大家闺秀任你选,何必仍念着表姑娘不放。对上靖王,您……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你不懂,”谢绍宁摩挲着腰间的、沈姝给他做的宁神香包,轻声道,“我只是在救她。”
萧玦进入太极殿暖阁,萧琰正坐在桌边等他,面前摆着十多样新鲜菜品,全是萧玦爱吃的。
见萧玦进来,萧琰露出一个亲切笑意,“阿玦,你来了,坐。”
萧玦看着那桌上的珍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怀疑里面有毒。他面上一如往常,笑了笑,极其自然地坐下去,道,“就盼着皇兄这一顿。”
“那就多吃点,”萧琰慈爱地给他碗中夹菜,又道,“几日不见,你气色好些了。”
气色这东西,无法做假骗人。萧玦无奈笑道,“还不是她,总逼我喝药,一顿比一顿苦。不依她她便哭,我没办法。”
“看来你这是遇到克星了。”萧琰打趣一句,心中对沈姝的存在生了忌讳之意。但转念一想,去了西北,无论是恶劣的气候,还是居心叵测的宁王,都能让萧玦不死也脱层皮……区区沈姝,还不值得他专门对付。
萧琰面上一派自然,数落萧玦,“你早这样听话,太医院只怕几年前就将你治好了。”
萧玦脸色沉寂下去,片刻后缓缓摇头,“治不好的,不可能找到解毒方法。”
萧琰皱眉,“不要如此悲观,你若愿意,朕下旨全国搜集能人医者。”
萧玦沉默,而后任性地吐出一句,“不要,太过麻烦,我也不喜生人靠近——而且太丢脸了。”
萧琰有些生气,“脸面便那般重要?”
萧玦理所当然,“脸面当然重要。”顿了顿,好似怕他皇兄揍他,又略显心虚地补充,“而且我树敌多,万一有刺客混进来,防不胜防。”
萧琰被说服了,拧着眉没有再继续这个方案,片刻后道,“总之你乖乖听话,配合医治,假以时日,一定能治好。”
“至少,”他疼惜地看着自己的亲弟,“能保你不再发病。”
萧玦笑着扯开话题,“皇兄,吃菜。”他按着萧琰给自己夹过的菜,又给萧琰夹了一份,见萧琰无所顾忌地吃下,这才开吃。
兄弟二人对面而坐,气氛和谐。萧琰吃了两口,低声又起了一个话头,“前几日朕收到一个折子,状告你五哥结党营私、蓄养私兵……”
已猜到萧琰要说什么,萧玦停下筷子,就听萧琰沉痛道,“前有你二哥,后有你五哥,朕当真是……心痛万分……”
萧玦心疼地望着他,叹息道,“皇兄保重身体。”而后又低下头,用公筷给萧琰夹菜,口中冷漠道,“身为大司寇,我见过太多人心险恶。世情如此,危害皇兄的,除去便是。”
萧琰面色真诚,心下却冰冷而笑:是了,他要的便是这样一个萧玦,对旁人绝对冷酷,对他绝对忠诚,甘做他手中刀,替他铲平一切——就如同之前的九年一样。
萧琰伸手握住按住萧玦手背,恳切道,“阿玦,为兄需要你帮一个忙。”
他露出为难的模样,“为兄知道你在养病,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萧玦拱手低头,“皇兄无需多言,臣弟必当查清真相,若宁王当真不轨,必将他抓捕归案。”
“t好。”萧琰眼露感动与赞赏之意,“阿玦,皇兄有你,三生有幸。”
萧玦亦感动道,“是皇兄说的,我们兄弟,有难同当。”
萧琰唤来了一个内侍,那内侍捧着一个鎏金盒子,打开机关之后,露出一块兵符,“五弟若当真蓄养私兵,此行必当凶险,这兵符你拿着,必要时刻可调动敦州东边的西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