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宁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转过身看向萧珠儿,“公主不好奇是什么消息么?”
看得出来,萧珠儿人缘极为不好,她的母亲死了,居然没一人告诉她。
“什么消息?”萧珠儿这才闷闷问了一声。她有些饿了,看向桌面,屈尊坐上简陋的长凳,又抱怨道,“不是告诉过你我爱吃什么了么,怎么都记不住。”几样饭食点心,没一样是她爱吃的。
谢绍宁当然记得住,只是萧珠儿不配。他轻笑道,“微臣来,是想告诉太妃——惠太妃,薨逝了。”
萧珠儿手中正拿着筷子,打算将就吃几口,但听到谢绍宁的话,她的眼睛渐渐瞪大,而后蓄满泪水,身体和声音,一起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谢绍宁神情依旧温润,甚至体贴放慢了语速,“微臣说,惠太妃,您的母妃,薨逝了。”
萧珠儿眼泪簌簌而下,失措地松了筷子,撞翻了长凳,“不可能,这不可能!昨天她还好好的!”
谢绍宁心中有股快意,唇边含着笑,继续轻言细语,“因为想要为公主赎罪,所以惠太妃才自戕。公主,您行事一贯肆意,此番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可觉得畅快?”
从谢绍宁的言辞中感觉到了冒犯之意,萧珠儿敏感地转头,上前用力抓住了谢绍宁的衣襟,恼怒道,“你说什么?!”
谢绍宁姿态依旧从容轩昂,一如萧珠儿最初见他的如圭如璋。只是他的神情渐渐泛冷,“我说,你,害死了你的母亲,因为你的恶毒行径而害死了她。沈姝何错之有,你要一而再地,用尽卑劣残忍手段伤害她?”
萧珠儿头一次遭人这样责骂,一时被骂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她脸色通红,恼恨地叫道,“我没有,你闭嘴!”她承认的从来只有街头伏击一事,又何来一而再?
何况谢绍宁是自己的驸马,为何要维护沈姝那个卑贱之人?
“你怎么敢?!”萧珠儿伤心而愤恨,抬手欲要再给谢绍宁一个巴掌,但这次谢绍宁退后一步,轻易躲过了。
萧珠儿气得发抖,“你还敢躲?!你信不信,出去之后我一定找皇兄治你的罪!”
谢绍宁觉得这话天真愚蠢得可笑。她以为皇帝是什么,会随随便便治自己亲手提拔的,正五品官的罪?
方才对萧珠儿的斥责尚是轻的,他心中还有许多厌恶、憎恨想要告诉萧珠儿,只是在她彻底的死罪定下来前,还不行。不过也快了。
虽暂时按耐,但能欣赏到萧珠儿因母妃去世而备受打击的表情,也算欣慰。
轻轻一哂,谢绍宁最终漠然望着她,“你便在此,慢慢等着皇上裁夺罢。”
从未见过谢绍宁这般冷漠的眼神,萧珠儿恍然意识到,她的准驸马,将再也不管她了,而“慢慢等着”四个字,又如此充满不详、令人绝望。萧珠儿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慌,呆愣站着,眼泪汹涌,一时忘了动作。
谢绍宁迈出牢房,不忘将栅栏牢门带上。萧珠t儿终于回过神来,失声尖叫,“谢绍宁,你是什么意思?你别走,你告诉我,母妃是不是当真去世了?”
她扑到门边,手从栅栏中伸出,胡乱去抓谢绍宁的衣袖。谢绍宁站在她能触及的范围之外,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将铁锁锁住,不再回应她任何一个问题。
“谢绍宁,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萧珠儿怒不可遏,在房内乱转了两圈,看见桌上食物,一把端起一个碟子,就朝谢绍宁砸去。
谢绍宁锁好门,从容让开,转身朝门口走。身后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
两个守卫听见萧珠儿的动静,面色狐疑,谢绍宁无奈一笑,“实不相瞒,公主刺杀的靖王妃正是我表妹,我质问了两句,惹得公主发怒,让二位见笑了。”
谢绍宁彬彬有礼,声音和煦,一看便是翩翩君子,话语也在情在理,两个侍卫信了他。前车之鉴刚去换衣服了,所以谁也没打算去看牢里那个疯婆子的情况。
他们也不担心萧珠儿会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呢,撞墙?割腕?那种颐指气使的人最在乎自己,又怎么会自伤自残。
一切等明日官老爷们上值了再说。侍卫们目送谢绍宁离去,站在原地闲聊。
“我要见皇兄!我要见母妃!”萧珠儿泪流满面,在牢里大叫,却始终叫不来人。
第二日,萧玦和沈姝各自穿了素淡衣裳,乘坐马车到了皇宫,进入寿安宫。从太监那里领到了丧布,二人戴好,进入灵堂,
灵堂里气氛哀戚,灵幡随风轻动,冥纸与香烛的味道浓烈,百官与命妇跪地嘤嘤哭泣。
谢氏父子也在,谢绍宁跪在自己该跪的位置,神情肃穆,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又漠然低下头。
谢朗心情复杂——托他儿子与清河公主的福,他升了五品官,从前还算期盼谢绍宁与萧珠儿的婚事,如今发觉萧珠儿的嚣张跋扈、为非作歹,忽然不知这桩婚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果萧珠儿伏诛,她和自家儿子的婚事还算数么?若是退亲,他的官位可会受到波及?谢绍宁又哪里再去娶一个如此高贵的女子?
他心事重重,看了眼沈姝,有几分歉疚,更多的是漠不关心。
沈姝也未在意这二人,同萧玦一道上前,弯腰拜了三拜,而后上香。
群臣命妇的哭声因为他们进入而怪异地停了一瞬,而后才纷乱响起。沈姝知道他们的意思,毕竟惠太妃确实是因他们与萧珠儿的恩怨而死,但害死惠太妃的,从来不是她或者萧玦,而是萧珠儿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