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坦荡,萧玦更是浑不在意,两人转身欲走,便瞧见萧琰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在他身后,是被宫人扶着,已换了一身丧服的萧珠儿。
沈姝对萧琰只剩反感,甚至怀疑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拜祭的这短短时间,带着萧珠儿过来,事情当真有这么凑巧?
对面是九五至尊的皇帝,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一切只能按捺。沈姝恭敬地行礼。
萧玦从前见到皇兄便心生亲切,但这次想到沈姝曾提醒过的话,他神情疏离了些,亦是施礼。
待百官命妇行礼之后,萧琰回身,叹息着对萧珠儿道,“清河,送你母妃最后一程。”
自从被关于牢房,萧珠儿几乎水米未进,她又叫又闹,早没了力气,哑了嗓子,又哭肿了眼睛。此时她虚软地被宫人扶着,看着灵堂中巨大的楠木棺椁,眼中弥漫着巨大的悲恸,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下落。
但是很快,她崩溃的神志认出了同她面对面的沈姝、萧玦,神情一顿,悲痛变成痛恨,拖着虚弱的身体,却努力快步朝萧琰走去。
萧珠儿手指发着颤,指着二人,用粗粝嘶哑的声音,朝皇帝告状,“皇兄,他们骂我,打我,丝毫不顾皇室脸面,也不把皇兄放在眼里。”
逗她
沈姝觉得可笑,但她更关注萧玦,见他面色阴沉身形欲动,便先拉住了他。
萧玦本想上前,让萧珠儿体会一下真正的打骂,但感受到沈姝的劝阻之意,他停了下来,冷笑道,“打你是因你该打。怎么,大理寺的牢房,还没让你老实?”
萧珠儿恨得眼睛要冒火,但她嗓子太痛,没办法奋力反驳,只能装听不懂。紧接着,她认出了谢绍宁,那人穿着和旁人一样的丧服,却依然昂藏有如鹤立鸡群。
想到人生第一次动心,却被谢绍宁如此对待,萧珠儿的泪水流得更凶,再度朝皇帝告状,“还有谢绍宁,他咒骂我,说我恶毒、卑劣、他从不是真心想娶我,而是贪图我的地位。”
沈姝心中微动:这两人闹翻了?这倒是意外之事,不过她也并不是很关心。
谢朗则是大惊,想要维护谢绍宁,却又不敢随意插话。
那边谢绍宁跪在地上,目不斜视,举止一派从容。他给皇帝行了一个礼,语带三分悲痛,“皇上容禀,微臣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如此手段谋害微臣表妹,觉得愧对母亲与姨母在天之灵,这才质问了公主两句而已。”
沈姝眨眨眼,意识到原来他们不仅闹翻,还是因为自己闹翻。她才露出反应,旁边的萧玦便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用力捏她手指,饱含威胁意味。
这个醋精。沈姝瞥他一眼,无奈而纵容。
谢绍宁的态度不见激烈,却更让人觉得信服。然而萧珠儿只觉得他故意轻描淡写推脱罪责,张口就要反驳,“你胡……”
“好了清河,”萧琰好似终于对萧珠儿包容到了尽头,脸露几分失望与严厉,打断她道,“太妃灵前,你非要如此胡闹么?”
胡闹?萧珠儿怔住,回神之后神情激动到近乎扭曲,“皇兄,你说我胡闹?!”
“放肆!”她态度无礼,萧琰大声呵斥,“若是不想给太妃守灵,便回你的寝殿去,再也不要出来!”
震惊到极致,萧珠儿的眼泪反而流不出来,只在眼眶打转。她看着她信赖的皇兄,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他再也不会容忍她。
那一瞬间,萧珠儿想到两个词: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哽咽一声,她哭得惨痛,却再也不敢说什么,而是低头,迈着虚弱的步伐,经过沈姝与萧玦,经过谢绍宁,跪在了惠太妃灵前,一声“母妃”,肝肠寸断。
沈姝只觉得她活该,未与她说一句话。萧珠儿不配。
萧琰转向沈姝与萧玦,神情温和了些,“七弟,弟妹,你们过来。”
沈姝略一思量。他将萧珠儿放出牢狱,确实该给她这个受害人一个说法,便随萧玦一同往前走去。
萧琰负手而立,耐心等着夫妻二人,见他们走到跟前,关切地看向萧玦,“怎么告了长假,又不舒服了?”
萧玦本想据实以告,但想起沈姝对他皇兄的戒备,眼露思虑,低眉未答。
于是沈姝替他答道,“自上次落水,王爷便……”她清丽的眉宇间拢着忧愁,眼眶微红,一副心疼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方才便想好了,皇帝既然忌惮萧玦,他们自然该在他面前示弱,以放松萧琰的警惕。何况萧玦为何落水,源头是萧珠儿,这样的回答也可加重萧珠儿的罪责,实在一举两得。
皇帝城府极深,沈姝拿出了最诚恳、自然的表情。
萧玦袖中手中一动,心下颇为吃惊,没想到这人居然胆敢在皇帝跟前撒谎,这可是欺君。
她既已欺君,萧玦自然得替她兜着。他本就擅长作假,当即面露责备,对沈姝道,“谁准你在皇兄面前说这些?”
——还是与从前一样,抗拒别人了解他的病况,不欲亲人担忧、麻烦的模样。
“我……”沈姝被他严厉的一句弄得难受,眼睛浮现雾气,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玦又眼露心疼,到底没在皇帝面前说些儿女情长,只朝萧琰拱手,“臣弟没什么大碍,皇兄不必挂怀。”
萧琰被二人极为自然地互动骗过了,心头一松:看来虽然萧玦被王妃劝得愿意医治,但情况实际并不乐观,还是并将长期是一个病秧子。
这便好。萧琰心中哼笑,面上不赞同道,“七弟,朕早就与你说过,不要逞强,身体是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