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放下鹅毛笔,笑道:“辛苦你了丹烟。”
“公子说的什么话,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丹烟将托盘放下,手执紫砂壶,将茶汤缓缓注入茶杯,端置于红绣跟前,又从怀里拿了“铁管子”递给红绣,好奇问道:“公子,您叫洛公子弄的这个管子是做什么用的?”
红绣抿了口茶,望远镜的外壳转了转,摇摇头不做解释,她能说她在弄“伽利略望远镜”?只道:“前些日出去,我头先弄的‘千里眼’被砸碎了,如今在做一个,也好没事儿时候把玩。”
千里眼这个词丹烟是听过的,但主子的东西金贵,旁日都放在抽屉匣子里,她们只有打扫时候掸掸灰尘,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见丹烟疑惑,红绣也不解释,从怀中掏出按着尺寸找工匠重新打磨过的“物镜”和“目镜”,拿过外壳,费了些力气,将凸透镜和凹透镜分别按着留好的轨迹安装好。
拿起望远镜对着外头瞧瞧,不错,似乎焦距对的比上回砸碎的那个还要准。
“那,你瞧瞧,就知道什么是千里眼了。”
丹烟闻言,诚惶诚恐的从红绣手中接过望远镜,对着窗外的桃林一看,当场惊叹出声。
“哎呀小姐,这,这当真是千里眼”
红绣笑眯眯道:“你再转转这个,调整一下焦距。”
“什么焦,焦距?”丹烟疑惑,不明白红绣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学着她的手势转了转望远镜,果然调整之后窗外桃林中的景物瞧的更清楚,连扫地老婆子的五官表情都看的真切。
“天哪小姐,太神了,真是太神了”
丹烟放下望远镜,再瞧向红绣的时候目光已经变的近乎膜拜。
红绣抹了把汗,尴尬的笑笑,神奇的是伽利略,不是她啊。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周掌柜的声音:“公子爷,商少爷到了。”
“请三少爷到二楼梅亭奉茶,我马上到。”
“是。”
不多时,红绣下楼来到梅亭,正见商少行一脸病容的坐在圈椅上。见了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
随手关了门,红绣蹙眉道:“才几日不见,怎么病成这样?”
商少行似乎习以为常了,虚弱的抬起眉眼,似乎这样的动作都费了他不少力气。
“我的身子骨历来如此,若十天半个月不病一次,我还觉着不适应,咳咳……”
话没说完,人又开始咳嗽。
红绣忙起身端了热茶来给他润润嗓子,待他好些了才道:“商府里没给你请些个名医么?”
“请了,病也瞧了。不过先天不足,加上后天未曾好好调养,名医不是神仙,又当如何?”商少行叹了一声,道:“红绣,我来没旁的意思,今儿是五月三十,距离八月十五的月夕比评时日不多了,你这边若是忙过了,也该进府去专心绣活了。”
红绣忙着这边,疏忽了搬进府中的事,商少行本回家说过红绣已然应下,还腾出馨苑给她住,不料干等人不来,可算给了二婶商金氏话柄,整日说话夹刺挤兑他,本就病了,想消停调养身子都不成。
“是,我省得的。”红绣抱歉的望着商少行。他们府中的情况她也了解,有老太太施压,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二叔,也够他难的。可她能怎么办?
“三少,你也知道我的事,此番事端,明显是有人刻意陷害,能动用城防军的兵力来捉我来头定然不会小了,我总要想法子寻出幕后黑手是谁,就算不为了我自个儿,也算为了进商府之后不带着麻烦。不过三少爷只管放心,八月十五我定能保证届时交付成品,你也得容我些时日,找到线索也能早做防范。”
商少行无奈的摇摇头,因病弱而沙哑的声音少了往常的清澈,多了些磁性的沙哑。
“我明白你如今的状况,既然你已有决定,我也不强迫于你。咳咳。”商少行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两声,又道:“只望你自己多加小心,量力而行,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我听说你还去大理寺告状了?一个姑娘家,扮男装本就大逆不道,还去公堂告状,胆子也忒大了些。若发生什么事儿,你需记得,你是我未来的媳妇,有什么状况都可以来找我,商家虽不全然在我掌握,可护着你,我还做得到,不然……咳咳……”
说了一长串的话,商少行仿佛将力气用光了一般,低头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愈加苍白了。
红绣沉默,望着商少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明明是病弱异常的一个人,苍白白的面上如蒙了一层灰,怎么都洗不去的疲惫。可这样一个男人,会说出他可以护着她的话。不论他出于什么缘由,也不论她是否会去依靠他的保护,只这一番话,都叫她仿若置身于温泉之中,来到古代被逼迫变得冷硬的心暖意环绕。
重重的点头,红绣道:“三少爷请放心,我自然会小心。”突然想到之前商少行给她的信,红绣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道:“我没去成台州,所以这信也用不上了。”
商少行点头,苍白笑道:“本就是为了临时发生时事端给你防身用的,用不上更好了。”
二人四目相对,似乎从相识到如今,针尖对麦芒暗自较量的气势头一次收敛。红绣不得不承认,在“千年狐狸”不算计人,说话不带着“明显”的目的之时,他的确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
商少行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红绣秀眉一挑,眸光狡黠的道:“山不就我,我就山总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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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圣京城中发生一件大事,据传,绣妍楼老板诸葛公瑾公子得了件宝贝,本打算进献给太后做寿辰礼物,想不到被官兵给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