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他任由自己对夜州白的恨意滋生。可是,他却连陪他走完最后这一段路的立场都没有。
夜州白也会想,是山北宗和夜尽明陪他走完这段路吧。
萧山渊往前走着,任由秋风从他的身上萧瑟而过,古老的丛林之间,又被秋风扫下了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了漫天。
萧山渊伸出手,雨滴从他的指尖滑落。雨滴落在他的脸上,融进了他的泪水里。
“夜州白,我早该把你忘了。”
萧山渊苦涩的摇了摇头,接受了这命定的结果。
“世人总痴心妄想,我也不能免俗。”
往前,他失去了阿爹阿娘、萧氏一族满门亲故。而今,他失去了这些年来他唯一动情的人。萧山渊痴痴一笑,往后,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世人都免不了一死。我自也不例外。只可惜,黄泉之下,你想见到的人,不会是我。”
萧山渊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丛林。
漫天风雨纷纷,将他压在痛苦中。他无法自救,唯有那些流传十几年的仇恨,是他唯一的路。
探路
秋日渐冷。
房间里,北风锦将用来易容的东西收拾好,完成之后看向夜尽明:“宗主,此行或许凶险,山北无人主持大局已久,你再好好考虑。”
夜尽明坚决道:“州白一日不醒,我无法回山北。天折山庄我一定要去。梦姑娘也说,天折山庄对江湖中人怀恨。若是将州白送到天折山庄后反让他不得安息,那我更无法原谅自己。”夜尽明深吸口气,“你已将左右护法易容成我和州白的模样,百刀堂堂主也前来相助,经幽明山一役,东决侯和萧山渊各有所伤,山北宗一时还不会有事。”
北风锦知道夜尽明是笃定了念头,一定要救回夜州白,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无益,只得点头:“好,那我们这就出发。”
夜尽明上前一步,握住了北风锦的手臂,“北风堂主,你留在城里吧。天折山庄若是真像梦姑娘所说,到时候无法避免一番苦战。你这些日子来,已经受苦,我……”
北风锦微微蹙眉,坦言:“宗主,夜先生不仅对你和山北宗十分重要,对我来说,他也是值得我救的侠客。此行,我不是为了山北宗,只是为了夜州白。还有,宗主你不可再鲁莽行事,这一遭是我们有求于天折山庄,不可相逼。”
夜尽明听了北风锦的话,了然她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我明白。”
北风锦也轻轻一点头,“走吧。想必车队已将东决侯和萧山渊的人引走,我们现在出发,必能顺利到天折山庄。”
夜尽明将夜州白背上了马车,与北风锦两人在回生阁的门前等待一同前往的施梦。
施梦姗姗来迟,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北风锦动身迎了上前,她看出了施梦似乎有心事,道:“梦姑娘,此行路险。若不便,你将天折山庄所在告诉我们就好,不必一同前往。”
施梦回身看了看回生阁,又转向北风锦,摇了摇头:“北风姑娘多虑。夜大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陪同你们到天折山庄。时间紧迫,我们快些动身。”
北风锦点了点头:“走吧。”
马车一路出了云暮城的城门,向山中奔去。
这一行只有四人,走得很是隐蔽,只是安排了一些山北宗门人在暗中保护。马车从山中小路蜿蜒而上,且天罗杀手和萧卫队的人已被放出的消息——出发回山北的车队引开,因此前往天折山庄的马车一路无阻。
马车内,乃是宽敞之处。夜州白躺在榻上,夜尽明守在他的身侧,北风锦在窗边守着,而施梦则是怀着重重的心事,在车门前探路。
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天折山庄破例救了夜州白的性命。
北风锦看出了施梦的心事重重,取了一块饼,靠近到施梦的身边,将烧饼递给了她:“梦姑娘,你去歇歇吧,马车我看着。”
施梦顿了一下,随即一笑,接过烧饼,“我不累。还是要快些赶路才好。”
北风锦轻轻道:“你很喜欢夜先生?”
施梦只是一笑:“夜大侠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不过,我都明白的。夜大侠心有所属,我也不能强求。”
北风锦了然,一笑:“看来你与夜先生谈过此事。我虽和夜先生同为山北宗人,却也不知道,他有心上人。”
施梦道:“只是我那晚与他坦露心迹,他与我说明的。想来是不想我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北风锦点头:“夜先生确实是很好很好的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施梦深吸口气,看起来有些惆怅,但话语流露出的却是无比赞同的心情,“是啊。”
她抬眸,看向正温柔看向自己的北风锦,轻轻勾唇,“回生阁与天折山庄师出同宗,但路不同。回生阁定于世间,救天下人,而天折山庄则是隐于山林,救有缘人。回生阁主攻医术,天折山庄寻求改命之法。我其实很难过,我本该是能救夜大侠的。在与他分别之时,我曾给了他一粒回生丹,但我探过他的经脉,他体内没有回生丹的药力。只是回生丹却也不在他的身上了。”
北风锦一顿,“回生丹?我听师父提过,那是一种百年难见的奇药,历经艰辛才得以练成一粒。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施梦点了点头:“若是夜大侠服了那粒回生丹,如今定然不会如此。”
北风锦叹口气。
施梦苦涩道:“夜大侠会将那粒回生丹给了谁呢?也许那正是他的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