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与其等待死亡的降临,不如在这之前,再做一次努力。
痴心
蜿蜒的山道上,两驾马车前后奔袭,其前后围着人马,一路向北路奔去。
奔至一片丛林渐深的地带,车队遭遇一场从天而降的拦截,有十余杀手一道扑来。
奔在最前的马车上人道:“护送宗主离开!”
一声令下,车队一分为二,为首的马车冲出人来,与到来的杀相杀。而其余人马则是护着另一辆马车,冲了出去。
杀手也随之变阵,有三分之二追向了那辆奔走的大架马车。此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手中执着一把大刀,劈出汹涌的刀光,只是这样的一招,竟然将那些欲追着大架马车去的杀手统统拦住了。
刀光闪过,树叶狂卷,林中忽然起一阵狂风,飞叶落尽之后,显露出拿刀人的俊俏容颜。与他亮出刀法的凶猛不同,他长相清秀,甚至俊俏得透出了几分书生气。他身穿一身蓝衣,更衬得他如清风明月般清朗的气质。
他就阻拦在奔袭逃开的马车的反方向,目光灼灼的盯着被自己拦下的那些杀手看,用坚定的声音道:“过此路者——”
“杀!”
那马车在从天而降的年轻高手的掩护下快速的逃离。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把匕首,穿过那马车被风扬起的车帘,正中在埋伏在前路的机关上,牢笼从天而落,机关散尽。
马匹受此一惊,慌得长啸。前路是山路崎岖之地,它的速度也放缓了一些。
马车上的人掀开车帘,正是夜尽明,他向后看去,只见已无杀手再追上来。
夜尽明皱了皱眉,又抬眸四下看看。
马车悠进了一道密林,在林荫的笼罩下,更显得有些寒意。
在高树上,掠过一道人影。
又一道人影跟上。
“难得好机会,你却不下手?”
那人的声音响起来。他身穿黑衣,动作迅捷。
而在前的人正是萧山渊,他的目光落在那掀开车帘的夜尽明的脸上,随后又使出一把飞刀。
刀穿过车帘上空,将扬起的布生生穿断,萧山渊居高临下,看见马车里正安置着一个熟悉的人——
夜州白。
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光彩,他的身上被白布遮盖,看上去尤其悲凉。
夜尽明则是守在他的旁侧,严阵以待危险的袭来。
萧山渊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悲伤之色。
他不言语,只是目送着那马车越来越远。
那人道:“你来此地,只是为送他一程?”
萧山渊的目光没有片刻转移,他说不出心底的滋味。是自己舍命救了夜州白、而夜州白却将性命牺牲了给了夜尽明更让他难过,还是他最终还是永远失去了夜州白更让他愤恨。
夜州白分明能好好的走完他的一生。
是他自作自受,却还让他难过。
萧山渊收紧拳头,未好的伤口隐隐作痛,却抵不过他心头的痛的万分之一。
“他的故乡在山北。他总是想回去的。”
萧山渊闭了闭眼睛,掩饰住自己悲伤的情绪,而后神色又变得难测,“如今山北宗失去了夜州白,势力大减。待东决侯和天罗杀手恢复以后,他们势必会杀向山北。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就好。眼下,还有一把更旺的火,让我们来烧。”
那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我知道,你也是。”
萧山渊最后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他的目光停在夜州白的身上,一直到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脸。一种深深的恨意将他包裹住。
夜州白……是他负了他。
昔年他说与他为知己,最终他却成了山北宗的剑客;再见面时他重新给了他希望,让他知道经年的大火并未烧尽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分,结果他还是为了山北宗离开了他。
痴心并不能换来同道。他妄图抓牢夜州白,也只是妄图罢了。
如今他为了夜尽明而死,想必对他来说实在是死得其所。萧山渊无法控制心底的恨意汹涌。夜州白若是对他还有一分在意,而今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萧山渊深吸口气,飞身起,离开了密林。
看着萧山渊的身影飞远,留在原地的那人的脸色又凉了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已远去的山道,心道:“也罢。你毕竟是渊哥的心上人,就让你能回到山北,风光大葬吧。”
那人摇了摇头,转身跟上了萧山渊,速度之快,如在密林上方擦过一道影子。
萧山渊从高树上跃下,落在了山道上,他身体微微向前,捂住心口,嘴角涌出鲜血来。
萧山渊抬起手,擦了擦鲜血,整个人恍惚无神的向前走,身子却有些摇晃,眼眸涌出泪水来。
山北……
那会是个好地方罢。夜州白在那里出生和长大,最终又为宗门而死。他忽然觉着很苦涩。那些漫长的日子里,陪在夜州白身边的是山北宗、是夜尽明。而自己,不过短短的拥有着他,不过是三年罢了。在夜州白灿烂又多情的一生里,也许他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夜州白守护山北宗、为夜尽明而死,大概才是他的所求罢。而他萧山渊,又算得上什么呢?夜州白对江湖之上的萍水之交都能不惜性命的相助,对他这个同窗,稍稍施舍了一些旧时情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点点的情义。只是这一点点的情义,却被他萧山渊愚蠢的视为珍宝。
夜州白……
“夜州白……”
萧山渊喃喃着夜州白的名字,他更想那些恨意翻涌上他的心头,这样他能不必令自己伤怀的将他的名字忘记。偏偏他无法控制恨意的同时,又无法忘记夜州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