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耀扬自觉语言天赋不错,复杂的德语都能掌握,更遑论是今后要使用更多的国语?自诩无所不能的男人不甘示弱,开始复习她之前教自己的绕口令:
“西几山…西山系,山系门前系西几——”
他认认真真念起来,女人听了,立马笑到前仰后合开口纠正:
“大佬,不是西几啊…是:狮子山上狮山寺,山寺门前四狮子呀。”
尽量一本正经地说完,齐诗允还是忍不住地莞尔。雷耀扬遭到无情嘲笑也不气恼,嘴里继续研究正确咬字和音。
车内电视中,翡翠台正播放香港开埠至今的历史回顾,齐诗允似惋惜般轻声慨叹:
“零点就回归了…”
“…或许大家以后都要改唱罗大佑的《东方之珠》,不知妖王的《狮子山下》,未来还会有几多人会记得。”
他自然听出她言语里的惆怅,但自己对无法改变的既定现实也无可奈何,雷耀扬只能紧扣她手以示安慰:
“谁都无法阻止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所幸我们没有陷入战争,还可以做这段历史的见证者。”
“不管《狮子山下》还是《东方之珠》,代表的都是香港。至于未来是好是坏——”
“我觉得,一定不会比现在差。”
说话间,座驾泊稳。
会展中心新翼后的酒店前,豪车轿跑应接不暇,非富即贵的宾客纷至沓来,刺眼镁光灯闪烁不停,一派独属于红港的浮华绮丽。
车门缓缓开启,随海风带入雨后潮湿气息。周遭光源晕照在先一步下车的刚棱轮廓上,衬得男人龙章凤采,湛然若神。
雷耀扬身姿笔挺在车门前站定,微微俯身,随即向车内的齐诗允伸出左手。
纤白的手指搭在他掌心很快被握紧,这刹那,仿佛重回在澳门那一晚,她望住他愣神几秒,想起当时完全没有想过,会与他进展到如今这般难舍难离的关系。
随后,齐诗允粲然一笑,高跟鞋稳稳踩上脚下地毯落车,与对方携手同行。
升降梯抵达3十六层,酒店特地于这里开辟新酒廊,与前方会展中心同时进行鸡尾酒会作为预热。
会展中心内,大部分是英方官员及中方外交代表,酒廊中则是从大陆远道而来的贵宾,以及不少本港爱国团体和个人。虽来自五湖四海,但大家愿望共通,都在等待零时零分,庆贺香港回归祖国怀抱的那珍贵一刻。
现场乐队演奏柴可夫斯基《花之圆舞曲》,欢快曲调在热闹氛围中悠悠回旋,天南地北各界名流汇聚一堂谈笑风生,是本埠所未有的盛大场面。
在入口处确认过身份,两人手拖手,气定神闲融入人群。
有与相熟高官的问候寒暄,有与生意伙伴谈天说地,也有与陌生宾客的互相介绍…二人游刃有余应对自如,记不清到底影过几张相,只觉得脸部肌肉都笑到僵硬。
片刻后,齐诗允与雷耀扬站在成片落地窗前休憩,彼此对望的眼神中,都是势均力敌的相互欣赏。
窗外维港灯火璀璨,距离中英双方的交接仪式还有一个钟,不远处的会展中心四周,已经陆续有各国代表前往会场观礼的身影。
女人有些怅然无奈地饮尽杯中酒,脑海内忍不住地想,若自己还在报社当记者,说不定今晚,她也可以更近距离亲眼目睹这历史性的画面。
见她手中酒樽已空,一旁的雷耀扬正欲拿过,目光调转时,与另一双凌厉的眉眼隔空交汇。
告别几个前来合影的熟识,雷昱明站在不远处与他相视,却刻意带着陌生感。随后,他自然而然将目标转移到齐诗允身上:
“齐小姐。”
女人眸中惊异了几秒,又从容一笑,伸手挽住雷耀扬臂弯上前几步,她看一眼自己紧挨住的男人,大大方方向雷昱明介绍:
“雷生,好久不见。”
“这位是我男友,雷耀扬。”
齐诗允记得今晚受邀的宾客名单中确实有雷昱明,只是酒会已经进行过半都不见他身影。想来这男人姗姗来迟的原因,或许大多都因为工作。
自雷义过身之后,集团控制权顺理成章落入他手,继母雷宋曼宁也成为宋氏最大股东。
但豪门内的明争暗斗堪比黄金档狗血剧,甚至有传言说,巨额遗产分配不均,雷太要为自己亲生仔搭桥铺路,不甘心雷氏都被无血缘关系的雷昱明手握大权,要以互益集团与继子打擂台。
无良媒体更是借机夸大其词,制造更多八卦绯闻向普罗大众输送。一石激起千层浪,坊间传闻也越来越离谱。
齐诗允逐渐收敛起脑中纷乱想法,站在原地,看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男人礼貌寒暄。又想起雷义葬礼那夜浴室里的对话,希望雷耀扬不会在这种场合乱呷飞醋。
雷昱明依旧颇具绅士风度,率先朝雷耀扬伸出手:
“一直听闻齐小姐男友好犀利,回归前夜终于得见本尊。”
早已矫饰好自己的雷耀扬回握住对方,泰然一笑:
“诗允也常同我说起雷生,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