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寝衣的颜色倒是衬我,只不过看着大了些,你再好好改一改……对了,这袖口处的花纹,我不喜欢,你别绣这个了,就绣……绣牡丹罢。”裴思恒忍着恶心说,“日后我每每穿上这身寝衣,看着上面的牡丹,就似看见你一样,晚音,我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好好陪在我身边……”
陆晚音有些诧异,抬眸瞧了瞧面前这个脸皮厚如城墙的狗男人。
黑漆漆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清透又干净,像极了林深处的小鹿。
不言不语静静端详人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妩媚,像是猫儿蓬松又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撩了撩裴思恒的心尖,到底年轻,这些年来为了苦等陆惜宁,裴思恒院里可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闲暇时,烦闷时,或者寻常和一起做事的官员们应酬,喝点小酒,听点小曲儿,看着几个穿着打扮艳丽娇俏的女子,往同僚们怀里一坐,再扭着细细的腰肢,口对口喂颗葡萄,或者哺口辛辣的酒水,都是常有的事。
裴思恒又不是个太监,自然也有那方面的需求,可他总是心念着陆惜宁,而一忍再忍。
眼下不知为何,或许是被陆晚音雪腻脖颈间的斑驳吻痕刺激到了,也或许是旱了太久,早就濒临爆发点了,亦或许是被陆晚音这般温婉柔情的一面,触动了心弦。
竟难得生出一丝丝的亏欠来——陆晚音待他这般掏心掏肺,真心实意,而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夫君,却屡次将她往外退。
裴思恒甚至还想着,只要陆晚音日后听话老实,对他言听计从,好好伺候他,那他或许会在功成之后,给她留一条生路。
送去农庄当个农妇也好,送去尼姑庵静修也罢,总归留她一条狗命。
若是她足够安分懂事,晓得如何守口如瓶,那他逢年过节,或许还能差个下人过去瞧一瞧她,打赏口年节吃食。
但陆晚音若是想改嫁,那是万万不能的,裴思恒只好一杯毒酒送她上西天了。
“晚音,辛苦你了,听下人说你今个身体不适,可有找大夫来瞧?”裴思恒佯装温情,又上前一步,柔声细语地问。
陆晚音轻蹙细眉,疏远又隐隐带点不耐烦地说:“这么晚了,你来我院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我是夫妻,纵然没有要紧事,难道我便不能来寻你了?”裴思恒没察觉到她的不耐烦,只觉得陆晚音这阵子以来,一直待他冷冷淡淡的。
以前还知冷知热的,他一下值就有泡了甘草的热水沐浴,有晒得清爽干净的衣服换洗,还有陆晚音亲手做的各式各样的漂亮可口点心,比外面有名的店铺卖得还要好……他从前很是厌恶陆晚音,对有关她的一切都十分抵触,总觉得陆晚音心思深沉,不怀好意,又心胸狭隘,实在上不得台面。
因此对她的示好,总是置若罔闻。
可时间一长,裴思恒就慢慢习惯了陆晚音的温柔伺候,如此她一反常态了,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早上起来时,裴思恒甚至连早饭都吃不下去,跟怀孕的女子害了口一样,特别想念陆晚音曾经给他亲手炖煮的糯米鸡,以及清清爽爽的配粥小菜……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此刻光是想想,就觉得腹中馋虫被勾了起来。
陆晚音不知他心里所想,只觉得很烦,见裴思恒死赖着不走了,当即眉头拧得很深了,又道:“你挡着光了。”
裴思恒:“……”
脸上原本温情的神色瞬间一僵,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片刻后,他慢慢挪动了脚步,把光留给了陆晚音,嘴上却有些不悦地说:“你明日再做不行么?反正你寻常在府中无所事事,母亲近来还总说你把府上打理得一团乱,再这么下去,你就把执掌中馈的权力放给底下那几个管事娘子好了!”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陆晚音,毕竟这个女人不就是为了执掌他裴家,才处心积虑嫁给他的么?
可让裴思恒失策了,陆晚音平静又坦然地说:“倒是一桩好事,那往后我就能空出更多时间,好好管理我名下的那些铺子和农庄了。”
顿了顿,她忙里抽闲似的,抬眸瞥了眼裴思恒,又道,“对了,从前梨香院的账和裴家的公账混在了一起,我为了补贴家用,可是挪用了不少嫁妆呢。虽说我如今嫁给你裴侍郎为妻了,但天底下可没有不漏风的墙。知道的呢,是我心疼自个儿夫君俸禄不高,还要养活一家子老小,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你裴侍郎眼皮子浅,连夫人的嫁妆都觊觎呢。”
一番话让裴思恒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最终跟抹了锅底灰一样,黑黝黝的。
明明是很平淡的口气,可怎么字字句句钻进耳朵里,就这么让人难以忍受?
裴思恒突然有点后悔提这个来威胁吓唬陆晚音了,因为他早就晓得,陆晚音这些年的百般贴补,当即就清咳一声,不自然地把话题岔开了。
他就跟天底下所有“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自己吊大的本事没有,还惯会嫌弃老婆,蛐蛐老婆的大男人——窝囊废一样,明明不懂女红,还对着陆晚音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评头论足。
语气冷冷的:“这里绣得也不好,我不喜欢这种花结,你快些改了去,省得做好后,我让人拿剪刀绞了去!”
“裴思恒。”陆晚音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狗男人的自作多情,“摄政王就喜欢这种花结。”
“什,什么?”
“还有,我是按照摄政王的尺寸做的,绝不会错。”陆晚音又道,还拧着细细的眉,目光瞥着裴思恒时,像是看待一条什么都不会,还一直汪汪乱叫,吵人耳朵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是神兽的土狗,“若是没事就请你快出去,我得赶紧赶制好,送到王府,摄政王等着穿呢。”
“……”
“……”
“……”
裴思恒满脸不可思议,也不敢置信,惊愕地沉默了半晌儿,才突然涨红了俊脸,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陆晚音手里都做了一半的寝衣,怒不可遏地扬手就撕,恶狠狠地道:“好好好,我让你给外头的野男人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