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衍才发觉自己满面泪痕。
他将宝知紧紧抱入怀中,喃喃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宝知被他的情绪化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摸摸他颤抖的脊背。
诚然,成熟稳重的邵衍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宝知偶尔怀念往昔。
若是她故作恼怒,邵衍便患得患失地围着她,宛若失落的雏燕。
这样极致的需要,令宝知每每触及邵衍迷恋的眉目时,心尖都在发颤。
他竟如此痛苦?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宝知猜想,他可能是觉得无能为力而愤怒吧。
她弯着眼,像是哄安安似的:“怎么啦!怨自己做什么。好啦,好啦,都是做爹爹的人了。要我哄你嘛,嗯?”
不。不是的。
邵衍将她肩头的交襟都哭湿了,心中不住反驳。
在她受苦时,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在她设法奔向他时,他……他曾经萌生过放弃她的想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紫宸殿之主,能给她提供最好的事物。他争不过,也不敢争。
所以听到京中礼部筹备帝后大婚,在水牢里的人顿时失了求生的念想。
万念俱灰之下,只能叹一声,苦了安安。
尔后的心死,至死而后生的重逢,其中心境只有他自己知晓。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他曾经放弃过自己,也放弃了她。
邵衍觉得怀中的女子这般柔软,却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人。
只要在她身边,他便什么都不怕。
“明,明日,”他抬起头,捧着宝知的脸颊,认真道:“明日我再告假一日,我们一道去看大夫,抓药来,等治好了就没事了。”
宝知道:“嗯嗯,好的呢。别皱着眉,跟大伯父似的。”
她嘴上哄他,心中很是冷静地分析——估计是长期高压和外力引发的脑部组织病变,进而产生的精神分裂。
她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契机是梁宝知的脑部受到匪徒重创。
这事件中的外力便埋下隐患。
偏偏她不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只一味地内耗焦虑,夜夜难以入睡。
脑部组织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在蝶台时犯过几次病,所幸伤的只有邵闻璟。
啧。当时怎么没有趁病【错手】杀了他。
可惜了。
想到这她又忧心忡忡,唯恐自己会伤了邵衍和安安:“我们分开住吧。你同安安住正堂,我去住厢房。”
不出意外,拒绝紧跟着建议:“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在一起!”
宝知只当他话赶话,感性的情绪裹挟着表态,今夜便口头依了他。
实际上暗自里不敢入睡,迷迷糊糊撑了一宿。
第二日,她仍不忘收拾东西跑路,叫安安也收拾出一个小包袱。
邵衍托了路过的学生去学堂送话,便带着宝知去山脚寻大夫。
老大夫切了半晌,宽袖一挥,刷刷几下,便得了一张龙飞凤舞的方子,唤来门帘后偷听许久的小童去抓药。
小童笑嘻嘻地近前,同邵衍问好:“夫子早,夫子今日未去学堂呀?“说着趁机偷瞄几眼陌生的女子。
宝知温和地同孩子笑了笑。
这孩子约莫五岁,虎头虎脑的,见女子同他笑,耳廓一红,低着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