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慢慢睁开了眼,火光微弱在纱帘上勾出周祈远轮廓,整张脸几乎埋没在黑暗里,火光稍微照亮了鼻梁到人中位置。
不知为什么苍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塞在胸腔那块闷闷的,喉咙滚动他咽下两次口水似乎好受了些,周祈远坐在火盆边许久。
“地上凉。”苍凌轻声说,他起身卷起被窝挪出空间,“过来吧。”
火影一晃,是周祈远手里的火棍抖出了指间,他动作缓慢像是再等苍凌说第二句,直至人拉开了床幔没等到才坐上床。
苍凌将被子一半盖上周祈远腿,他盘坐着膝盖蹭到周祈远侧腰下位,被子长度有限制这么盖着才不会有谁着凉。
“我睡了多久?”
“五天。”
苍凌小吃一惊,他只记得做的梦很长不想是连着四个夜,“你是不是也四天没睡了?”
虽然苍凌只是听周祈远有点不振的语调随口一问,周祈远没有否认时还是顿了顿,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有些有些东西都变成习惯,比方谁病了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谁,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你睡会吧,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苍凌往边上撤身突而下身一沉,周祈远脑袋枕上他的腿上,苍凌没有动周祈远侧躺着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夜才开始。”
苍凌目光投向窗台,只能依稀瞧见一抹白,他睡得有点昼夜颠倒还以为天要亮了不想天才刚黑。
“苍凌。”
苍凌收回目光,怀里的人没有动,他腰后的那只手却搂得更紧,苍凌不得不往前挺腰,周祈远的呼吸好像是紧贴着小腹衣衫透进皮肤。
周祈远鼻尖在上面蹭了蹭说:“我睡不着。”
苍凌不解道:“你身体铁打的吗熬到现在还没有睡意?”
周祈远:“你跟我说说这几天你都梦到了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苍凌视线放空,“是不是我说梦话了?”
“你说了那么多梦话但我听不懂,你给我讲讲吧。”
苍凌突然想到觉得有点幼稚,给一个大男人讲梦这跟哄小孩讲睡前故事好像没区别,他小声笑起:“哪有梦是连贯的大故事。”
凛冬3
想起可能在周祈远的幼年里并没有这么幼稚的事苍凌还是清了清嗓子,“我梦到被扔到一块岛上,我顺着海游来游去,突然看到一个小空船,我努力爬上去终于以为得救了,但海面掀起大浪把船冲了,我就掉海里了。”
“拼命挣扎的时候发现还能呼吸,一睁眼发现其实在雪地里,我开始庆幸没有死在那片海,可我穿的很少在雪里也绝望,然后我拿个树枝一直往前走,走到意识模糊最后雪崩了我没跑掉,又睁眼发现其实没有雪崩我居然在一片沙漠里,但这次我却高兴不起来了,我想为什么没有死在那片海那片雪里还要承受沙漠的炎热。”
苍凌不自觉握紧了手,“这次我干脆没折腾干脆躺下了,果然还有再睁眼的时候。”
但这次有些不同,他没有置身火海睁眼是在温暖的被窝里,也不在是空无一人。
周祈远压低了声,语气尾巴轻得像雪落地,苍凌几乎没听见说得什么当他低下头去询问时突然被按住了后颈,周祈远带着灼热的呼吸贴在他颈窝里。
苍凌怔住,一下忘了问他说了什么,周祈远上半身就挂在他身上让人很难直着脖子,他只好稍稍弓背。
房间里寂静了须臾,慢慢的那细微的抽泣声再也不能被烧炭声遮掩,苍凌终于确定了脖子上的黏腻是什么,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也是干涩的,像生了荆棘丛将话削成碎片再埋没。
苍凌轻手将被子抓了顺势盖上周祈远后背,怀里的人直接压了过来,他没有推开等那抽泣声见小道:“等我死了你再哭,先别号丧……”
大概是这句话哪里又刺到周祈远了,苍凌感觉人搂他的力度更重,脖子处还被咬了下。
苍凌手按在周祈远背上轻轻拍着,“睡吧。”
他不禁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周祈远会不会是哭的最凶的那个,是吧或许又不是,苍凌好像更希望他半生的努力没有白费,希望能结束十几年的党争还有一些私心愿望周祈远的未来不再重蹈童年覆辙。
漫漫长夜过去,苍凌脖颈处是薄汗,臂弯里的人还在熟睡中,外边天寒地冻悄然有人在敲门,周祈远翻了个身苍凌趁空地下床,来人是刘茨,见开门的苍凌差点痛哭涕零。
“到外边说。”苍凌将门关紧。
刘茨:“上天保佑侯爷您终于醒了!陛下终于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苍凌跟着刘茨往昭帝房间走,门口站岗的张海天侧身开门,苍凌一人进了屋,他跪在一边道:“让陛下等这么久臣有罪。”
榻上的人一听说话的人是苍凌立即起了身,伸长脑袋几番确认是不是他,半晌后才道:“你过来。”
苍凌往前挪位,距离近将昭帝疲惫的脸揽进眼底,“陛下有何吩咐?”
昭帝捏被沿的手在轻颤他将手埋进被窝里,沉声道:“听张海天说赤州已经有进一步动作,恐怕今晚就要交战,你迟迟不醒朕安不了心。”
苍凌:“陛下无需担忧,即便臣不在这战依旧有人领打。”
“呵……”昭帝讥讽一声道,“你说的人是周祈远吧?”
直呼其名足以见得对周祈远的态度。
苍凌:“殿下只是之一,前锋有刘将军屈统领,后方还有余大人和郑大人。”
昭帝:“朕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朕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长子带着弟弟要篡位弑父,太子勾结阉人弑君囚禁朕,现朕身边就一个儿子他却有翻脸的意思,说到底他对朕还不如你对朕有感恩之情……最贴心朕的谦儿瑶瑶远在京中也会忘了朕这个父亲,这便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