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云他们这些皇子是第一批进入正殿向皇帝贺寿的,这也是他在皇帝病後第一次见到这位对他来说亦君亦父的人,尽管皇帝面容气色与之前看不出有何异样,但是明世云总觉得在皇帝身上散发著阵阵衰老之气,与他们这些皇子迥然不同,而此时奇异的,明世云却发现自己对於那个至高无上的御座少了几分野心与欲望,在这之前他由开始的自保到与柳家联手之後那逐渐膨胀起来的野心这时竟也不剩多少了,难道为了登上那个位置自己以後也要像父皇一样吗?才人到中年便已衰老不堪?宫内宫外敌人无数?不,这不是他想要的,心中以前那模模糊糊的念头此刻终究清晰起来,这个皇位只是实现自己目标的一个道具,绝不能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绝对不能!自己以後还要有更多的日子去和那个人一起度过,无论前路再是如何艰难,自己绝不会放手!而这所有的前提则是──必须登上那个之尊之位!
裴立一直面带得体的笑容冷眼旁观著这一出大戏,他如今是各国使臣中此次前来明昊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人,由於之前他的谢绝会客,这个时候让许多人都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更有人前来试探,他都冷淡地回应了,而当他首次近距离地观察著明惠帝时,上方也向他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说著早已背好的台词,相信如果再换个场合的话又会是另外一种结果,是谁说这位皇帝已经快要病入膏肓的?这些人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这条龙即使已无精力再去管那些跳梁小丑,可是如果一旦触怒了他,那麽又有谁能够承受他反噬之力呢?这位皇帝可和自己的那位张扬的皇兄性格正好相反啊。
冗长的仪式在以皇後为首的各个宫妃以及贵族女眷们的贺寿下终於结束,这时早已都是午後了,站在皇帝身边的许九一直在担心著皇帝的身体,万幸的是在最後除了皇帝的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尚无大事,随後便是赐宴,而这一场寿宴要一直持续到夜间,这对早已精疲力竭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有的老臣早已在寿宴开始前的一会儿便被内侍们扶下去休息,这让许多人都羡慕不已,许九也更是趁著这个间隙为皇帝奉上了点心茶水。
当柳言希终於听到寿宴开始时总算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摸了摸衣袖中仅剩下的半块点心,若不是这些点心,恐怕他真是撑不到这个时候了,现在也对那场寿宴有了些期待,即使要顾忌礼仪规矩,但多少也能够减少那份饥饿吧。柳言希还真是想对了,皇帝赐宴不但讲究礼仪规矩,而且一开始上来的菜肴真是只是能看看而已,没有人想要冒著大不敬的罪名真个将那些菜肴一扫而光,同时也可想而知,明明已经饥肠辘辘,但摆在眼前的菜肴只能看不能吃,这也当真是一种折磨,不过,这些对於时常出入宫廷的人还好些,早已历练出来了,而那些初次进宫的人则感到万分难受,不但又累又饿,还不让吃饱,让这些娇生惯养的身子也只能忍著,真是太受罪了。
因为真正的庆贺要在夜间才正式开始,之前的舞乐表演都照足了皇家规矩来办,虽然让人感到庄重华美,但却是有著些许的沈闷,裴立强忍著自己要打出的哈欠,而在他身後袁栉一直在担心这位王爷礼仪上有什麽疏忽,不断地暗中提醒,同时还要与周围的人打著官腔,真让他分身无术,裴立的目光时时向那堆皇族亲眷处瞟去,那里一片和乐融融,不过当属大皇子明世华那眼角处的得意是无法掩饰住的,至於其他几位……还真是耐人寻味,有这麽多儿子,也真是苦恼啊。
而到了夜间,各色的焰火在皇城上空响起,与之相呼应的,京城中各处的焰火也燃放不断,当真把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当明惠帝的身影出现在皇城最高处时,由近及远的欢呼声在京城响彻,或许对於这位没有多麽耀眼功业建树的皇帝,在百姓来说至少在他的治下四海清明,没有什麽大乱产生,这已让百姓满足了,尤其是在看到久病不朝的皇帝此刻在皇城上那明黄色的身影後,对於之前那种不安也少了许多,此刻整座皇城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狂欢。
柳言希总算摆脱了有些醉意的同僚来到外间透口气,他现在所处的外殿倒是比那些大人们要自在许多,至少没有皇上在跟前盯著还要讲究什麽君前失仪之事,外殿前人影三三两两,看来有不少人也和自己一样出来松松筋骨了,不远处的湖边有焰火燃起,许多人都已跑到湖边观赏去了,柳言希也逐渐移步向那里走去,五彩的焰火映出了长廊中的人影,柳言希站在一处看著外殿中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倍觉无聊,正要离去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猛然转回头来,耳边响起了惊喜的声音。
“果然是你!”
柳言希看著那人不同於明昊的打扮,脑中已然认出那人是谁,却在犹豫著是否开口时,却被那人会错了意,“怎麽?你不认识我了吗?那日在街上我们见过的,只不过那时我被人追得很狼狈而已。”
“是你。”柳言希也不欲去解释,“你是鄂其国的……”
“对!你想起来了!”那人显得十分高兴,若不是此时有焰火的声音遮盖,恐怕就他这样的嗓门必然引来他人的瞩目,“那日见面太过匆忙,还没有正式介绍,我是明昊属国鄂其国大王子,鄂加。”
“在下柳言希。”看著这个性格爽朗的大王子,柳言希没有按照正式礼仪报上姓名,这却也意外地获得了鄂加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