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样的行为只能算作防卫过当,我恳请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团员能网开一面,还我的当事人一个清白……”
几个小时后,法庭审判结果出来了。“本席宣判,第一被告中国籍男子易然,因防卫过当,造成死者死亡,根据刑法第xxx条,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期间不予保释……第二被告美国籍男子黎耀无罪,当庭释放。”
四年零六个月,我抓紧程响扶住我肩膀的手,傻笑。太好了,不是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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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近几日的雨夹雪天气,阴冷得人的骨头都颤抖。程响约了他的两个好兄弟,整日在家里打魔兽,吃火锅,四个男人挤在一起吃吃睡睡,我觉得很不方便就搬回了以前的那个破旧小公寓。没有任何记者再跟踪,偷拍,或纠缠我,毕竟我的男友不再是当红电影明星了。一个杀人犯吸引不了任何观众的注意。黎耀也没有再怪罪我,只是让我回美国。
我定期到监狱去看易然,他要服四年零六个月的刑,楚扬说这已经是很轻的处罚。现在的他不用退出娱乐圈,娱乐圈也不要他了。大街上不再出现他的海报和广告牌,他曾经代言的茉莉花茶也停止生产了。没有人会记得易然曾经演了多么卖座的电影,人们只会记得他与同性恋男友在酒店偷欢,失手杀了人。有的时候天气会是晴朗的,看著日光慢慢洒在s城天桥上人头攒动的浩浩人海,我会有错觉,觉得他其实一直都在身边。握紧我的手纯净地笑著,让我等他。
我握紧那本笔记簿,上面记载了我和他的点滴辛酸。以后,不管多么辛苦,我都决定和他一起面对,决不允许他独自承担。现在的我才刚开始煎熬,熬到白头我也要等他出来。从今往后,每一天,黎风都属于易然,而易然也完全属于黎风。
我带了好多东西去监狱看他,哮喘的喷雾剂,水果糖,cd,漫画,杂志,我的照片,隔著看守所厚厚的钢化玻璃,我坐在位置上一直笑,小弧度地扁起嘴,笑得勉强。他理了平头,很短的那种,短到可以看到头皮。他穿著监狱的土黄色囚犯服,黑色的眼睛亮亮的,精神很好,脸上有瘀青,耳朵下部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红肿的,那里的耳钉没有了,耳洞的小孔空洞洞地暴露出来。还有手腕上多了一块难看的刺青。他静静地微笑,他说“你来了……这个月你来了好多次喔。”
男子监狱里的情况我都知道,梁铮告诉过我,我抖著声音通过对讲机回答“嗯,我想来多看看你。过年了……是需要团聚的。”即使是监狱,我也想来多陪陪你。监狱外面的爆竹声响起,隔在我和他之间的钢化玻璃上偶尔还会映出绚烂烟花的倒影。
“听楚扬说你要回美国了?”
“嗯,我要回去那边看看我家人。”
“帮我问候他们。”
“……”
“最近天气好冷,出门记得多加件衣服。”
“嗯……”
易然,挑重点出来说好不好。为何不说让我等你,为何不说你爱我,为何不说你过得很辛苦。我又小弧度地扁起嘴,笑得僵硬“我买了这一期新的东洋摇滚杂志,他们有做x
japan的专题,有几支单曲的乐评写得很中肯,你一定喜欢。”
他握住白色的对讲机话筒开心地回答“真的……”。他强装的笑比哭还难看一百倍。我见到了嘴里发苦,心里发堵。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帮他分担这一切的苦。
“今天监狱里的犯人在一起包饺子,大家玩得很开心。”是吗,开心得你被人家打成这样,唯一的一颗小耳钉也被人家抓走,耳朵肿得这么厉害。以前的你哪一样不是被人照顾得周到体贴,何曾受过这种苦。
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响。看著他清瘦的脸上隐隐浮现的凄婉神情,我终于忍不住,拿手捂住嘴小声啜泣,“易然……对……不起。如果你没有认识我,你就不会一无所有,变成阶下囚。都是我,一味地想要得到你,从来都不管你跟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对不起……”
他把手贴上玻璃,忧伤地笑,眼泪滑落下来“是我该说对不起。杀人也只是想对你做一些补偿。以前的事你都原谅我好吗?”我也把手贴上玻璃,和他掌心相印,不住地点头“好……我原谅你,早就原谅你了。”
“那以后可以不要来看我吗?就这样慢慢忘记我……”
我贴在玻璃上的手贴了更紧,手心里一片冰凉,贴得再紧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寒夜的一片黑暗里只记得他那受伤的眼神和那句“慢慢忘记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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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在法国的一套小公寓里,电视机上的体育频道正在直播德国甲级足球联赛。“好的,球传到了禁区,拜仁队今天表现良好,一开场就给对手制造了几次不小的威胁……球传给了前锋,他带球过人,一脚远射,球……”进啊,一定进,我坐在沙发上跳著喊。
“风二,来吃面。”一个理了简洁平头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吃……”。我头也不回,仍然看著电视机屏幕,拜仁,你一定给我踢好这场。你他妈知道我做了你多少年的fan嘛,一直踢这么烂我都没有抛弃你。
“吃面……”男人在后面继续拍我的肩膀。见我不给反应,他转到电视机前,挡住我的视线,手里端著一盘刚炒好的意大利面。香味扑鼻,盘子边上还用雕成花的胡萝卜装饰著。真是卖相很好的一盘面,可惜我不喜欢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