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音了解自己,不可能平白送死,应当是兰姨告诉过她玩家也可以变成鬼,生前的自己有信心能进入公司,所以才会自杀。
八一说过,原本新员工入职是保有记忆的,兰姨的事之后才会给新人洗掉记忆,她自杀时不知道这一环,最后便是现在的局面。
弄清楚这些以后,禾音突然有了一种心头悬起的巨石落地的安心感,生前和死后是同一个目标,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这个回答她的玩家一直站着,云螭也一直站着,再这么聊下去不太好,她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边的沙发挺大的,去那儿聊。”
开放式区域里有一排布列成u型的沙发,禾音坐上了中间最宽的那张,云螭紧随她坐下,挨着坐的,最旁边剩下的空位留给乌兹跳着玩。
穆蓉原本想和t禾音离得近一些,但是被那个男的占去了位置,无奈,只能去了另一边。
真的能和禾音坐下,好好的聊,像以前一样,她反倒紧张了起来,坐姿拘谨,摘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口罩。
仅仅一个多月,面前的人似乎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不大一样了。
禾音倚在沙发靠背上,敛起了之前面对时濯时那种轻慢的姿态,两眼认真地看向穆蓉,声音平缓,像是朋友间的叙旧:“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嗯,很好。”穆蓉鼻头一酸,揩了揩莫名发涩的眼睛,“能够放心托付后背的那种好。”
说话时,她下意识瞥了眼禾音身侧的那个男人,换做以前,那种距离只有她能坐。
这个男的什么身份?
禾音看到了她的视线,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垂了垂眼,轻声问:“一起下本的话,总会遇到很多危险的境地吧?”
穆蓉顺着她的话,回忆起了之前一起下本的时光,唇角不自觉上扬,不自觉放松了下来,“还好,你很厉害,总能带我规避险境。”
或者说,她被拉进副本的时候,禾音已经是玩家中的黑马了,反倒是初入副本的自己,给她添过许多麻烦。
禾音继续问了下去:“听上去,似乎我们不是同一批进入副本的?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我们会成为搭档吗?”
一直安静的时濯突然出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组合在一起,按我的调查结果看,黑自从被人坑过以后一直都是独狼,拒绝过无数玩家的组队邀请。”
有一个就已经够糟心了,谁知道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白,两个人跟搅屎棍一样,直接把高玩榜维持了近一年的排名给打破了。
穆蓉当即就反驳他:“我和她大学就认识,当然和别人不一样。”
“旧相识。”禾音反复念了几遍这三个字,话锋一转,“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应该没有欠下什么没还的债。”
话题陡然转变,穆蓉心底掠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没有回答,眼睛紧紧盯着她,甚至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禾音别开眼,没看她,“出了这个副本以后,把今天听到的话,见到的事,包括我在内,全都忘了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时濯错愕,睁大了眼睛,刚才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没想到当事人反倒比他这个局外人还镇定。
穆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太了解她了,在那句问话出来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后面的话不会是她想听的。
“为什么?”
禾音平静地阐述事实,“今天的一切,已经超脱玩家所能知道的范围……”
穆蓉打断她的话:“我是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忘记你还活着的事实?”
“我已经死了。”禾音微微叹了口气,“你是人,我是鬼,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穆蓉根本不能接受这种说法:“那又怎样?之前你不是也和副本里的鬼有保持联系吗?”
禾音摇头,只是说:“活人和死人生活在两个世界,站在对立方的两个世界,失去记忆的我与平常你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厉鬼怪物没有任何的区别,把我当成一个披着熟人皮的鬼吧。”
“不要拘泥于过去,活在当下。”
“你应该快能攒够积分,永远离开副本了,好好生活。”
一连串的话砸过来,穆蓉在这一刻幡然醒悟,原来刚才她问的那么多,根本就不是为了了解过去,只是为最后的那句话做铺垫。
这个认知让她面色煞白,“你对过去,当真没有一丝留恋吗?”
禾音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一直偷听的乌兹终于意识到了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禾音对自己的过去很漠然,不好奇、不关心、不多问,只在死亡这件事上表现出了一些在意。
对生前的事是这样,对生前的人,也是这样,叶云深、夜隐,再到现在这个戴白口罩的,没有例外。
就像她自己说的,只活在当下。
时濯只觉得震惊,这女的,果然铁石心肠。
穆蓉嘴唇翕动,良久之后吐出了几个字,“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你欠我东西了。”
禾音:“什么?”
她快速说:“你欠了我钱,我帮你付清了孤儿院院长做手术的钱,当时只有我帮你,不然你就只能退学打工了,那位院长也会死在医院,这笔债你还欠着,没有还清!”
其实早就还清了,在那之后的第三个月,但是穆蓉没有办法,她太了解禾音了,没有一点牵绊的话,她们之间真的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禾音没料到还有这种过往,略感棘手,“抱歉,活人世界的金钱我确实没有,这个可以替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