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望着被岑敬打飞的那支箭,迅速明白过来,伏兵主将是沙哈尔,并且此刻发现了他们。
“娉娉,趴下,不要动,也别害怕。”护卫们聚拢,举起盾牌,神情更加警惕,而萧玦则镇定地吩咐着沈姝,而后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好似笃定没人能及他的箭法,又或者心急着报仇,沙哈尔根本不惧暴露位置,很快射出第二箭。两支箭矢携带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来,被侍卫们盾牌挡住。萧玦眼神锐利如刀,眉间掠过一抹笑,已锁定了沙哈尔的所在。
“拿我的弓来。”同样拿出两支箭,萧玦策马上前两步,迅速搭弓上弦,对着沙哈尔的方向就是无比利落地一射。
接着是一个侍卫无比激动的声音,“中了!王爷神勇无敌!”
沈姝按照萧玦的话,乖顺地趴着,一动不动,t也不知萧玦如何射中了谁,但她听到,敌人的号角声变了,绵长而悲壮。厮杀声忽然激越,好似有人在逃,有人在乘胜而追。
又过了片刻,萧玦上了马车,将仍乖乖趴着的人拉起,抱入了怀里。铠甲冰冷,但他们的拥抱十分温暖。萧玦轻笑,“结束了,我们进城。”
到底身处战场,为防残兵偷袭,萧玦仍让沈姝穿着那一身铠甲,甚至将她抱于怀中,以身体护卫着她。
沈姝不放心萧综,忽视被咬的可能,大着胆子问,“萧综回来了么?”
“他受着伤,没给他安排危险的事。”萧玦不太愉快,仍敲了敲窗,吩咐外面的人,“岑敬,看看萧综情况。”
不多时岑敬回来禀报,“世子平安。”
沈姝这才安定。
他们的马车才抵达榆城南城门,朱骁一路小跑着从城楼上下来,跑得头盔都歪了,连忙伸手去扶,爽朗地大声呼唤,“靖王殿下!”
萧玦推开马车小窗,听他兴奋地问,“赞昆今日本纠集了大军反扑,结果攻城刚开始,一股残兵过来,都在喊沙哈尔死了。他们一跑,赞昆的兵全跟着跑了,那场景,啧啧,简直是滑稽——殿下,沙哈尔当真死了?!”
萧玦淡定地点了点头。朱骁哈哈大笑,“痛快!真替蛮子感到丢人!”
陕州刺史过来同萧玦见礼,看了看马车后面,担忧道,“殿下,您可曾遇到中山郡王世子?”
说的是萧综。好似对这人非常厌烦,萧玦冷笑道,“没死,在军营里。”
那陕州刺史松了口气,又因萧玦的态度有些尴尬,恭维道,“微臣本是派萧世子外出求援,没成想令他遭遇危险,听朱将军说起,殿下曾派岑将军率两千骑兵解救,多亏了殿下,不然微臣不知如何同郡王交代。”
似是不想讨论萧综,萧玦冷淡应声,“好说。”
那刺史又为榆城解围道谢,萧玦态度好得多,一番交谈之后,那刺史终于将萧玦夫妻迎入城中,安排进自己的私宅。
沈姝不惯住别人的屋子,但转念一想,若是萧玦走一个地方便置一套府宅,这种浪费她同样不惯,所以……便听天由命罢。
沉重的铠甲已经脱去,她从马车下来,随后是萧玦下。侍卫从车上拿下轮椅,沈姝扶萧玦坐下。
那陕州刺史原本闻见马车内的药味就十分奇怪,见礼时见萧玦一动不动,还觉得他倨傲,这会儿明白过来:原来传说为皇帝喝下一杯毒酒的靖王,是当真身体不好;身体如此不好,却还强撑着领兵打仗,实在是……令人敬佩,也令人叹惋。至于传闻里的那些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看着倒是不像。
私宅里的门槛都在,侍卫们抬着轮椅进入。那陕州刺史心生同情,又有些抱歉,“殿下,回头微臣请工匠来,将门槛修理一番……”
萧玦沉默片刻,冷淡一笑,“只是今日打过一仗,有些累而已,平日能走的,无需这么麻烦。”
陕州刺史与家眷并不住在此处,给萧玦安排了两个婢女,帮着沈姝将行李送到后宅。
将萧玦在座椅上安顿好,给他倒了一杯茶,沈姝吩咐那两个婢女,“王爷不喜人近身伺候,你们退下罢。”
身体有恙的人,或许都会性情古怪,两个婢女也不怀疑,恭敬退下。
婢女一走,萧玦便将沈姝拉入怀中,笑道,“回头这位刺史再写个折子,又能蒙蔽皇帝一段时间了。”
这人狡猾。沈姝却宠溺地轻笑,双手温顺搭着他的肩,问,“那你方才表现得那般讨厌萧综,也是为了蒙蔽皇帝?”
萧玦认真了些,“还当真是。皇帝喜欢培植我的仇人,比如萧珠儿谢绍宁之流,我想假装厌恶萧综,然后将萧综做成皇帝面前的暗桩。”
沈姝顿时便明白了,之前他说萧综“丢人”,恐怕也有这个目的。而他说的有道理,萧琰确实喜欢操控一些仇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既然看穿了,为何不利用这一点?萧综如今立志做出功业,或许有朝一日,当真会被皇帝看重。
沈姝思量片刻,询问道,“那萧综和皇帝关系如何?”
萧玦回想,俄顷斟酌着道,“不怎么样罢,恭敬但不亲近。”
以萧综大咧咧的性子,不亲近什么人,大概便是不喜欢。沈姝想想萧综曾骂萧玦“皇帝的走狗”,确实不像喜欢皇帝的样子,毕竟“走狗”是帮人作恶,可见在萧综眼里,皇帝是作恶的人。
而别看萧综待萧玦充满不忿,见面就要吵架,但他上次,唤了她“七婶”。有“七叔”,才有“七婶”,也便是说,萧综心底也是承认萧玦这个亲人的。
或许是因她总在萧综面前维护萧玦,令他听进了些;或许是因萧综信任她与岑敬,而愿意信任他们所信任之人;又或许,萧综与萧玦年岁相仿一起长大,表面互相不喜,其实是有感情的……总而言之,萧综接受萧玦为亲人,这便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