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沈姝看向谢绍宁,淡漠道,“你可以说了。”
见她曾是如此绝情模样,谢绍宁苦笑,却也并未多说,只道,“皇帝要杀萧玦,唯有离开他,你才能平安。”
虽设想过谢绍宁所说的,或许与皇帝有关,但乍然听到如此直白的话,沈姝仍是惊怔,而后心脏沉沉落了下去。旁边的折柳更是惊呼出声,而后惶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姝并未在意后一句,与自己相关的话,全关心着萧玦的安危,紧绷着情绪问他,“你知道些什么?”
因为紧绷,语调甚至有些严厉,像质问。
谢绍宁心疼,却已没了上前亲密安抚她的资格,只低沉道,“萧珠儿杀你一事,全是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以你、以萧珠儿为棋,目的在慢慢困杀萧玦。你若执意留在皇帝的眼中钉身边,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谢绍宁所说,全与自己的猜测一致,因他的语调直白,反而更显出了皇帝的冷酷。沈姝心底发寒,握紧了拳,屏着呼吸道,“证据呢?”
谢绍宁苦涩地看她一眼,“你不信我?”
“不是。”是因为萧玦需要证据。沈姝否认,但是没有解释。
这否认让谢绍宁好受了些,缓缓摇头道,“没有证据。我常在宫中行走,遇到过羽林卫统领将军周远面圣,他看我时,有过心虚。我是你的表兄,是萧珠儿的未来驸马,这心虚无论是因你还是因萧珠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情,并且禀报了皇帝,皇帝也知情,却隐瞒了一切。”
“萧珠儿两次杀你的时间太近,第一次……”谢绍宁现出一个不自然地停顿,而后才缓缓继续,“是我刺激了她。那么,第二次,又是谁刺激得她短短时间痛下杀手?是萧玦打伤了她。萧玦伤她是因她咒骂了你,而她咒骂你这件事,是皇帝告诉他的。”
随着他在宫中行走,渐渐有了自己的人脉,虽然很少,虽然不够牢固,但恰恰够他知道这些事情,然后串联起前因后果。
沈姝心脏一跳,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追究的,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她以为萧玦入宫就如回家一样,和谁都熟,谁都有可能告诉他,自己与萧珠儿冲突的事,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是皇帝故意告知。
他无耻!沈姝心中充满了激愤,又听谢绍宁沉声道,“如今皇帝明知萧玦身体不便,偏要派萧玦去敦州调查宁王,为的就是一石二鸟,最不济,也能用敦州恶劣的气候损耗萧玦的身体……”
虽这件事有他的参与,他承认,自己也确实也想萧玦去死。但皇帝,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更加卑鄙。
“自古酷吏都没有好下场,或许皇帝在默许萧玦重刑伤人、杀人时,想的便是送他去死。”
谢绍宁走近沈姝两步,沉痛劝道,“娉娉,你的处境当真危险,唯有离开萧玦,才能平安。”
沈姝心痛如绞,不是因自己的危险,而是因心疼萧玦。他那般敬爱、曾拼死救过的皇兄,居然无情算计了他这么多。
见沈姝泪眼朦胧,谢绍宁抿唇,又靠近她两步,朝她伸出了手,“你听我一句劝……”
沈姝猛然后退,泪落如雨,却又决然道,“我不会离开萧玦……生也好,死也好,我与他一起面对!”
谢绍宁听她固执之语,眼圈也慢慢泛红,“你便如此爱他,爱到不顾自己性命?那你可知,我告诉你这些,也有性命之忧,你可会为我心疼?”
不想显得软弱,沈姝用力一擦眼泪,别开脸,“你帮我,我感激你,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歇斯底里的时刻早已过去,谢绍宁低低苦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沈姝哽咽道,“你若还顾念姨母与我母亲,顾念我们之间的一点血脉亲情,那便不要帮皇帝伤害萧玦。”
她心中大受波动,只想快些见到萧玦,因此没有停留,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折柳一直在惊愣与哭泣,惊皇帝的冷酷卑劣,哭沈姝与萧玦的危险遭遇。这会儿沈姝出门,她才如梦方醒,抹着眼泪匆匆跟上。
莹月站在门边,她听得见房中人说话的嗡嗡声,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这会儿见主仆二人都哭着出来,疑惑且担忧,“王妃?”
沈姝擦净泪水,“我无事,快些回府。”
她急匆匆往寺门走,走出老远,听莹月提醒,“王妃,你说要开光的玉扳指……”
沈姝这才醒悟过来,折返回高僧开光的宝殿。宝殿檀香阵阵,菩萨慈眉善目,诵经声声祥和,沈姝感受着这一切,终于冷静了些。
开光仪式结束,沈姝将玉扳指紧紧握在手中,与僧人们道谢,离开宝殿,去往寺门。
路上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今她知道了皇帝的险恶,等于萧玦也知道了,若是谢绍宁将这种“知道”告诉皇帝,只怕不用去西北,皇帝今晚就会杀他们。
她强行按捺心慌,转念又明白过来:不会的,谢绍宁不会说,是他自己朝靖王府泄密,一旦说了,恐怕皇帝杀她与萧玦之前,t会先杀了他。何况谢绍宁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兴许会出卖萧玦,多半不会彻底出卖她。
沈姝稍稍安定了些。命人一路快马加鞭,朝靖王府奔去。
靖王府内,凝露苑的书房,萧玦正和岑文下棋。
岑文自诩聪敏,却已连输萧玦三局,他气馁地挠了挠脸,听萧玦忽然淡声问他,“你和幼薇,是不是在一起了?”
岑文惊得岔了一口气,连声咳嗽,下意识看向立在一旁的岑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