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没问题,”萧玦伸手捏住沈姝挺翘的鼻头,用力,“她说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愿为你肝脑涂地——你怎么好似散财童子一般,只不过他散的是财,你散的是好心,又是魏姑娘又是莹月,也不怕自己受伤?”
沈姝掰开他手指,救出自己的鼻子,问道,“那莹星呢?”
手中失了温热柔滑的触感,萧玦有些可惜,嘴里认真答道,“至少她对你没有感情,危险之时未必会真心想帮,少用为好。所以我打发她去许州了,替你我拜祭岳父岳母大人,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两个月。”他们也可安心两个月。
“危险之时?”沈姝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联想到方才他的练武,隐约意识到,他应当真的,听进了自己那“猜忌”之说。
“不一定就会有危险。”只是他能活到现在,靠的从来不是天真、侥幸、被动。
萧玦控制不住地想亲近她,安抚地轻吻她红唇,“别怕,只是未雨绸缪。从前我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我现在有你,总得多考虑些。谁也别想再伤害我们。”
他自己并不惧怕伤害,只恐惹得沈姝伤心。所以为了沈姝,他也得万般小心。
一番亲昵过去,等吃上早膳,已经巳时到了。又过了两刻钟,莹星收拾完毕,前来辞行。
与她同去的还有岑文手下的一个管事。沈姝殷殷嘱咐他们二人,好似当真只是送他们去给父母亲扫墓。
此时宫中,皇帝正和几个机要大臣、宠臣议事。
将那状告宁王结党营私、蓄养私兵的折子,递给几个大臣传阅,萧琰为自己的弟弟行差踏错而痛心疾首,叹息半晌后道,“宁王远在敦州,这件事,需派个钦差,你们觉得谁合适?”
大臣们低声议论起来,谢绍宁着绯色官服,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此事恐怕需靖王出面。”
萧琰立即道,“不行,靖王在养病,他的身子,不适合去敦州那苦寒之地。”
谢绍宁忧心道,“微臣也知靖王殿下有所不便,可是此次调查的是宁王,除了身为大司寇的靖王殿下,谁还有那个胆量与威望呢?”
“皇上若是担心,可派太医协同前往。这件事事关社稷与黎民,靖王殿下忧陛下之所忧,一定能理解的。”
萧琰犹豫,又点了一个人,“爱卿觉得呢?”
那人斟酌道,“按理说,这等大案,确实该大司寇处理,靖王殿下有经验,也有胆子……”
萧琰踌躇不决,谢绍宁道,“皇上,迟一日宁王势力便壮大一分,还请皇上早作决定。”
萧琰只得无奈叹道,“五福,宣靖王殿下入宫。”
大臣们退下之后,谢绍宁仍站在原地,萧琰疑道,“谢卿,还有何事?”
谢绍宁深深俯首,悲道,“求陛下,容微臣见一见公主。”
提到萧珠儿,萧琰的脸色也悲痛、懊悔起来。沉默半晌,他叹道,“也好,毕竟谈婚论嫁一场,你去看看她罢。”
自萧珠儿所涉的案情查清,她便被皇帝关在了她自己的寝殿中。谢绍宁从不曾踏足,皇帝便派了一个内侍给他带路。
“还有,”萧琰吩咐那内侍,嗓音格外沉痛,“给公主备一杯……鹤顶红。”
“鹤顶红”三个字出来,俯首的谢绍宁眼神一片冰冷,唇角勾出冷笑。他知道大理寺关于萧珠儿一案的奏表已呈上,该是萧珠儿去死的时刻,他猜对了。
皇帝又是痛心疾首,“是朕没有管教好清河,才让她作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朕是她的皇兄,皇宫是她的家,朕不愿她实在家外边,死在旁人手里、大庭广众,便……让她在自己的寝宫里离去罢……”
“谢卿,你是她亲自选的驸马,最亲近之人,便去送她一程罢。”
谢绍宁亦学着皇帝沉默片刻,这才弯腰领命,“微臣遵旨。”
皇帝好似悲痛得说不出话,只挥了挥手,谢绍宁退出了太极殿。
望着谢绍宁的背影,萧琰冷哼一声:他早就烦透了萧珠儿跋扈娇纵惹是生非,让她最喜爱的人亲手弄死她,就当是他给出的小小教训了。
谢绍宁一路目不斜视,跟随内侍到了萧珠儿凄凉的寝殿,走到了那道上了锁的门前。
门前依然有那嬷嬷守着,谢绍宁温和冲那嬷嬷道,“皇上令我给公主送别,还请嬷嬷开门。”
那嬷嬷看一眼内侍手中,那一盏猩红的液体,已然明白了。她冲有礼的谢绍宁笑了笑,而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锁,施了一礼,退下。
谢绍宁带着内侍进入房间,绕过隔开里外间的奢华屏风。
萧珠儿瘫坐在床上,靠着床栏,发髻散乱,面色憔悴,听见声音,眼睛甚至不曾转动,好似已没了灵魂。
谢绍宁温和唤了一声,“公主。”
萧珠儿这才缓缓转动脑袋,片刻后她好像才认出了谢绍宁,脸色愤恨之后藏着脆弱,“你来做什么?!”声音嘶哑,再不复少女的清脆动听。
内侍被屏风掩了身子,萧珠儿一时没看见他。他谄媚地笑,“公主,谢大人情深义重,特来探望您。”
也不知是被关得痴傻了,还是溺水时刻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萧珠儿轻易相信,眼泪簌簌而下,“邵宁,你还是关心我的……”
谢绍宁转身看那内侍,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簪,递给他,轻笑道,“我想与公主单独说几句,还望公公行个方便。”
反正萧珠儿就要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内侍与谢绍宁推辞一番之后,将托盘放到一边桌上,愉快地收下玉簪退下,还体贴地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