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白则带着胡止牧在院墙周围开始补修阵法,已经被破掉的阵法基本没有了挽救的可能,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将最后一层阵法给补修完整,同时转移或者掩盖阵法中的缺漏,同时,再一次在最后一层阵法上面添补一些他能想到的新阵法。
等到一切都做得差不多时,天际只剩一轮浅浅的月若隐若现地挂在那里,当第一缕金乌的光芒从地平线里射出时,这一轮浅月的身影就会消失不见。
瞿白站在院墙的墙脚边,迎着灰白天空散发出来的亮光,看向二楼落地窗前的胡夜,今天的胡夜……尤其的、尤其的……
瞿白在心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现在看到的胡夜,只是凭借几年相处下来,能在本能意识中察觉到今天胡夜的不对劲。
是,他实际上确实是一个狂狷而傲骨的妖兽,即使他每日里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无害,也无法抹去他在瞿白心中的这种感觉。
但他今天的行为还是透着一些古怪,像他对秦怀的态度,像他对外面那群人修的态度……
虽然他早知道胡夜毕竟是个修到了大乘期的妖,数千年的岁月不是凭空增长的,他平日里的松散清闲之下,隐匿的东西太多,瞿白觉得,也许真的要跟这个妖兽耗上他修真的无尽岁月,他也不会腻味。
他还有太多东西没有看到。
直到看得眼睛有点发涩时,瞿白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眨了眨眼,缓和了一下。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深情的人,亏我最初还把你当木头了,啧,可惜了……”突然一个声音在瞿白耳边响起。
瞿白漫不经心地瞥了说话人——秦怀一眼,并不搭理他,径自弯腰将最后的几块玉石摆到阵基处,然后凝神催动体内真气,猛地一下灌入一块阵基石中,催动法阵运转起来。
“你们这是准备集体做缩头乌龟?”秦怀懒散地抱胸看着瞿白的种种行径,对于瞿白的不搭理,既像是完全没意识,又像是不介意。
瞿白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看了秦怀一眼,心里忽而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真追究起来,现在这个院落中,只有他和秦怀是人类,这种感觉真奇特。
“胡夜不是让青轩带着你吗?怎么就你一个人?青轩呢?”瞿白突然出声问道。
秦怀舔了舔唇瓣,指了指脸颊上一道红肿的掌印,面无表情地说道:“甩了我一耳光,跑了。”
瞿白眼底了悟地闪过一丝好笑,“你又招惹他了?”
秦怀撇嘴,不做回答。
瞿白一边走一边示意秦怀跟上,“后悔没?”
“什么?”秦怀不解,他落后半步跟在瞿白的左边,两人一起踏进了屋内,又一起转进了厨房,秦怀看着瞿白娴熟地从柜子里掏出自己炼制的茶叶,悠悠地开始烧开水准备泡茶。
“不后悔?”瞿白静静地看着炉灶上的水壶,声音平静地向秦怀陈述一件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实。
“你看,你本来能好好当你的二世祖,不愁吃喝,享乐一生。但你偏偏挤破了头也要往我们这些人身边凑,最重要的是,你一开始还不知道你来到的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就在刚刚,在那样的境况中,当你有价值时,还稍稍握有一点选择的权力,可,当你的价值被发挥殆尽时,你立刻就会变成一个被利用的物品,毫不留情地被扔到一边。
“这对以前的你也许不陌生,因为你一定是那个出手毫不留情扔弃他人的人,可现在,你变成了被扔弃的。同时,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给你一丝怜悯。因为我们已经司空见惯,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但强者,却不是肯下狠劲用心修炼就一定能成的。”瞿白最后直视着秦怀说道最后一句话:
“你其实很有可能永远是被扔弃的那个,你也不后悔?你能承受这种巨大的转变?”
秦怀微微走了几秒钟的神,像是由瞿白的话语想到了什么,而后又很快回过神,学着瞿白的样子,安静地看着炉灶上红蓝交汇的火苗,瞳孔中因为倒映了这一簇火苗,而使眼神变得悠远绵长。
他平静地回道:“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这人最大的有点就是做事不后悔,想了就要做,做了就不回头。”
说着,他又微微顿了顿,口气中带上了些许的抱怨,道:“在我原本的三观认识中,我觉得我这样的人也就算是渣的了,但自从见识到你们这一行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渣。”
瞿白莞尔,不否认。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差别,在当下的情境里,他们只不过占了点先机罢了。
所谓各自为营,所图无限趋向于相同,便有了争执,如果他最初遇到的是一个人类胡夜,那么谁也说不清他今天会不会就站到了对面的阵营。
瞿白自始至终没有把自己和胡夜看成圣人,他只能保证,自己能以清醒的视线和角度去看待人妖相争千年不休这件事,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表明了态度,这件事,根本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正义和非正义之分,不过是站在力量最高峰的人故意伸出的搅乱局势好从中得利的手罢了。
“你们到底准备做什么?”秦怀忍了忍,忽略掉瞿白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换了话题。
瞿白怔了怔,微微叹出一口气,将沸腾的水从炉灶上移下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怀蓦而拔尖了嗓子叫道,“什么叫你不知道?我看你们一个个悠闲的像在旅游,一屋子睡得跟猪似的小孩儿——天知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到底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小孩儿,一个立在二楼做统观全局,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诸葛状,而你,你看看你,你还有闲情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