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末法时代里留下的人,互相都是有所耳闻的,千年前,还曾经磋磨过各自的功法,妖与人之间的事情,再没有人比他们熟悉的了。
他们的关系,说得轻巧点,也不过就是各有心念,互相认识的同时都各自为政,并互有敌对罢了,却也都知道,双方单论实力,实际上旗鼓相当,即便是千年前胡夜潜修前,妖与人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去算计对方。
一来,算计不好就会折进自己;二来,修真者本质上求天道,自私的本性从未被湮灭,在对自己没有绝对好处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做这种事,但今天……
胡夜眼神一暗,讥嘲地说道:“说得轻巧,束手就擒是死,拼斗一番,最差也能拖得你们同归于尽,你倒是说说,我更倾向于哪一个选择。”
棋圣像是早料到胡夜会如此言语,只定定地盯着胡夜半晌,忽而一道心念传声在胡夜脑中响起:“我大哥剑圣渡劫成功,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不会以为,在这如此艰难的世道上,会耗尽修,只为探测天机者为后世子孙寻求一线生机的人,只你一人吧?”
胡夜眼神一凛,定神看向三圣中最为苍老的那一位,忽然明白了三人都如此苍老的原因,妖族为探天机,尚且要拼掉大乘期的修为,冒着被打回原形的危险来于无数变数中探到一个定数,更何况人修呢?
想必一定是剑圣为了探得天道,耗尽了修为,人修可没有什么原形可打回的,急速衰老,大概只是一种表象,堵得应该是生命和千年的功力。
棋圣和武圣为了保下剑圣,想必都耗尽了自己即将到达渡劫后期的修为,才有了此时的三人苍老的面貌。
“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你们也探得了变数中的那个定数?”胡夜也心念传声地问回去,手掌微微发烫地贴在瞿白的腰上。
瞿白不知道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自家妖兽正和下面那个沧桑的老头子“深情”对视,他只能猜测,这两人大概是在心念传声。
那么,能是什么事情让这两人连找个地方静谈都不愿意,非得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弄心念传声呢?
“是,定数,我们探得的定数就是天禀地劫八字,同时,我大哥也感受到你在他探得这天机前,也曾经耗尽功力这么做过。”棋圣接着说道,“我们研究数年,始终难以确定这天禀地劫到底指得是什么,最后,我们只能大胆猜测,天禀,会不会就是指的是你,天禀玄狐!”
天禀玄狐,地劫赭狐,二者的关系从来只有妖族内部知道,这一代的天禀玄狐,如若不是胡夜一路修到了大乘期,也压根不会有人修知道,天禀玄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胡夜听完对方的心念传声,眼神不可抑制地闪过一缕凶悍地绿芒,天禀地劫,天数已变,变得更加明确,也更加无解。
他先前探得的比这更加模糊。
“不是我。”胡夜忽而站在高高的屋檐上对下面的一众人等说道,“我不是你们测得的天机中的一环,你们找错方向了。”
一句九真一假的话语抛出,场下人等纷纷两种表情,妖族和一众不知所以然的中和堂门人俱是满脸茫然,而虚谷三圣则在同一瞬间变了脸色,但只一秒钟左右,很快又恢复成一片沉寂,貌若根本不相信胡夜的话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瞿白侧脸轻声问道。
胡夜只轻轻摇头,“回去说。”
“天禀玄狐,你莫要晃骗我们了,反正你今天是走不出这里的,我说过,我大哥已经在触及天道变数的同时,发现你也耗尽全部修为去测天道了,短短五年时间,任你是得天独厚的妖族,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一路奔袭到这里,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棋圣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像是看透了胡夜是在做困兽之争似的。
中和堂众人听了这话,则是全员精神一震,像是获得了极大的信心和动力似的,各个都蠢蠢欲动起来。中和堂一行人的举止看得对立面的妖族们火从中烧,忽而得知胡夜曾经为探天道失去修为,已经足够叫这些向来独来独往的妖们心下大受震动了,再看这群人修特地正对胡夜设下的局,让一群人又惊又怒,纷纷将视线投注到站在屋檐上的胡夜和瞿白两人。
另一方面,各个也都摩拳擦掌起来——这群人修太过嚣张,在场的似乎除了胡夜,这些人修似乎早已不把其他妖兽放在眼中了似的。
只有胡夜和瞿白听了棋圣的话,不可置否地齐齐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的场合中,这男音二重奏的笑声却让一群人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们身上。
“大胆妖孽,在我中和堂三大长老面前竟然失态!”一个中和堂中的门人大着胆子出声呵斥胡夜和瞿白。
瞿白轻飘飘地扫视过去,心底悄悄暗忖,果然够傻的,在这样的场合中,虽然有些话确实不方便又他们所谓的虚谷三圣来说,需要一个低级的传话筒,但看这个傻小子,不过一个低级的入门学徒的样子,他身前身后的一堆师兄师父师伯都没有开口,可见,一下明白形势有变,最好的方法应该是静观其变。
也只有这个傻小子,还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机会,能获得虚谷三圣的另眼相待。
果不其然,这个门人才叫嚣完,就被一个绪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不留情地给一掌击到一边。
棋圣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调回,扫了一眼瞿白,才再直直地盯着胡夜,“我希望你不会以为多一个快要修到金丹期的人类修士,就能帮你改变境遇,相信你最后的那点敏锐性还没有失掉的话,应该能察觉,四周围我们已经布下了困住你的阵法……束妖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