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不要再说了”
那股令人感到无所适从的歌声已经渐渐停歇了下去,然而那张令黑死牟感到无比憎恶的脸,却依旧固执的盘桓在意识深处不肯消失。
“光是看到你的脸,我就忍不住作呕”
“光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感到头痛欲裂”
记忆中那张脸上露出的腼腆笑容渐渐在他长成青年的模样后消失了。
那张脸上的鲜艳血色斑纹依旧无比刺眼。
此时被黑死牟握在手中的那把以其自身血肉骨骼铸成的长刀,不知是否也是因为感受到了主人内心深处复杂纠结的情绪,从而出了奇异如同呜咽声般的刀鸣。
“就算我,活了几百年脑海中记得最清楚的,也还是你那张我最想要忘掉的脸”
父母及妻儿的样子,都已经在那些记忆碎片中彻底模糊了去,然而有关于弟弟缘一的所有画面,至今都无比清晰的存在于脑海深处。
黑死牟曾以为自己最终亲手将已至风烛残年的缘一遗体斩于刀下,那便是彻底了结了兄弟二人之间的怨与恨。
然而那个已经死去了数百年的灵魂,至今也都像是永远依附在后背处的鬼魂一般,根本无法摆脱。
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那个拥有着继国家血脉的少年再度与同伴冲上前来,宛如烟霞笼罩在身侧,从那个名为无一郎的少年眼中看到的那种灼热战意,现在居然令黑死牟有些无法理解了。
它同时也为其感到可悲。
“都是陪衬,如同追随着太阳的身影一般,所有人都只能徒劳的伸出双手接受着烈阳的炙烤,直至身体彻底化为灰烬”
时隔数百年后遇到的这个与自己身负相同血脉的后代,那经过无数战斗方才能磨砺而出的美丽身姿,以及那能够自创战技的惊人天赋,还有自他心灵中燃起的那百折不挠的坚定信念。
这些东西却只能令黑死牟感到更加困惑和绝望。
“缘一,你曾说过,‘登峰造极者,亦殊途同归’你眼中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数百年过去了,可有人真的到达过?”
在黑死牟手中,名为“虚哭神去”的诡异长刀轻飘飘的指向了那个与它怀有相同血脉的后代。
高盘悬着的月刃在顷刻间出现在了时透无一郎的腰腹前,并在那一瞬间就完成了变形。
薄而透亮的巨大月刃散着清冷慑人的恐怖气息,无悲无喜的向着旁人传递来了那名为“死亡”的不祥预兆。
紧绷着的头皮都在这一瞬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从额头处流下来的汗珠落入到了眼眶内,带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然而不死川玄弥却已经无暇顾及,在那枚月刃堪堪划破队服之时,时透无一郎的身影终于自原地消失,紧接着出现在了远离中心战场的边缘角落。
只差一点,如果方才没有及时施展血鬼术的话,那样的后果是场上的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锁链震动的声响使得黑死牟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正前方那名体格异常高大的猎鬼人身上。
明显双目失明的健壮男子出的每一次攻击都分外难缠,凭借着手中锁链震动的破空声,他能够清晰的判断出敌人的身姿及动作,并在瞬间就针对其做出了有效的攻击与防范。
异常沉重的流星锤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头皮掠过,而在那一击之后,四把气息迥异的日轮刀也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黑死牟鬼魅般的袭来。
剧烈的危机感使得黑死牟终于无法再维持先前那般的平静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我拼尽全力,抛弃了曾引以为傲的世家,抛弃了妻儿,甚至抛弃了为人的身份连武士的身份都彻底舍弃了”
“结果也还是会感到这般的无力”
肆虐在山林间的风雪不知在何时渐渐平息了下来,再一次抬起头望向屋顶破口处露出来的那一轮圆月,叶樱冲着那姿容孤高清冷的明月轻轻出了一声叹息。
“那些东西,你真的有像你所说的那样,彻底舍弃掉吗?”
举止怪异的绯衣少女,总是自言自语的行为依旧令她身旁的绯衣武士感到分外疑惑。
“你是在同那一轮月亮说话吗?”
在聆听过了方才那一曲之后,不知不觉间,现在的缘一似乎彻底对这个陌生少女卸下了防备。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叶樱,当然,您也可以像师父那样,唤我‘绯雪’。”
从少女眼底窥见的那一抹柔和笑意使得缘一双目略微失神。
虽然震惊于她居然可以感受到自己心中所想,但缘一很快就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同样向着少女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还是唤你‘叶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