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遒出身苗疆,应该对苗人用的毒有所了解,直接问他是最好的办法。
将锦被盖在东方晟身上,易清有些手忙脚乱地出了门去传白遒进入内殿。
白遒此时仍在宣和殿的晚宴中,接到密旨,立刻不动声色地起身随易清而去。
进入内殿,见到因毒发而倒卧在床的圣上,白遒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但也对东方晟所中的毒没有头绪。
易清好不容易稳住慌乱的心绪,试着耐心地询问白遒一些问题。
「白将军,听闻您在西南之役屡破苗人毒计,应该清楚苗人用毒原理才对。」
白遒拱手道:「说来汗颜,我所用的解毒之计均来自军中的一名苗医。他感念圣上德行,也心知西南之战不平息,族人的伤亡只会更惨重,才答应帮忙平定乱事,相信以他的深明大义,应该会出手救治皇上才是。」
易清听言难掩激动,「那还劳烦将军请那位大夫来替皇上诊治。」
白遒立刻应允下来。
不多时,那位苗医就被带进内殿。在查看了东方晟的病情后,他将东方晟的手放回锦被内,面露难色。
「大夫,皇上的情况究竟如何?」
东方晟虽然是一代明君,但却因专宠易清至今仍无子嗣。若他此时出事,大同没有继承皇位之人,定会掀起惊涛骇浪,此事牵连甚广,也难怪东方晟要将他中毒的消息给压下来。
「请问皇上,您是不是在杀了刺客之后,立刻闻到一股甜香?」
东方晟虽双目紧闭,但神智还算清醒,便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点了点头。
「那毒是苗疆有名的『摄魂散』。在我看来,西南遗族为了暗杀皇上,设下两条线。一是派人混入舞姬群中伺机刺杀皇上,若刺杀不成,也留有后手。」
「那刺客在接下任务之前,必定已经服下幽然花作为药引,倘若任务失败被擒住之时,鲜血中带着的幽然花便会散发出它特有的气味。」
易清不解地问:「皇上遇刺时我也在场,幽然花的香味我也闻到了,但为何我没有中毒?」
苗医解释道:「光是幽然花的香气当然不够引起中毒。大概是皇上的饭菜酒食中,被人下了玉蝶幼虫卵所制的药引。这两样东西,一旦合在一起,便是摄魂散了。」
「这摄魂散,每逢十五月圆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如万蚁钻心般痛苦。待发作三次之后,人的心魂就像被抽离一样,肉体也随之腐朽,最终……」说到这,那苗医顿了顿。
易清急忙问:「这毒是否有解?」
「这摄魂散的解药,全苗疆的人都知道,那便是『清灵草』。」
「是不是找到清灵草服下,毒就可以解了?」
但苗医遗憾地摇头,「问题就在于这清灵草。传说清灵草是一种有灵性的神草,长于苗疆深山中。如千年人参一般,会自己隐藏移动、踪迹难寻。相传只有医德高尚且心地纯良的人,才有可能靠近清灵草。
「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只从父辈口中听说过这种神草,至今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它。」
本以为看到希望,但听苗医这样一说,东方晟几乎是无药可救,易清的心仿佛就要被人拧出血来,差点连呼吸都不能。
原本在龙床上躺着的东方晟示意白遒将他搀扶坐起,腰部用软垫靠着,从来没有如此虚弱的他此时面色惨澹,嘴唇一片青白。
白遒见状立刻跪下请罪,「若不是末将一时鲁莽铸下大错,也不会连累皇上!臣愿以死谢罪!」
东方晟无力地抬起手阻止道:「现下你谈这个,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若朕注定逃不过此劫,往后还需要白将军在稳定大同局势上有所作为……」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向来寡言的易清忽然像疯了一般地大叫,「不会的,你怎么会死呢?」
完全顾不上有他人在场,他冲到床边,扑到东方晟的怀中。
「你不是大同的战神吗?你不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神话吗?现在只是一点小毒而已,你怎么能轻易放弃?」
看着因为过度担忧自己而在他人面前失态的恋人,东方晟心痛地搂着他道:「我没有放弃,只是为了国家社稷,我必须各方面都考虑周全……」
「你胡说!」易清一边说着,一边泪流,「你这般心高气傲的人,过去在被十倍于己的兵力围困时也不曾说过这种丧气话,如今、如今你却……」
东方晟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易清扑进他怀里一个劲地哭着,却未发现东方晟已经因为毒性而昏厥过去。
一旁的白遒连忙将易清拉了起来。「易太医,我知道您担心皇上的安危。但此时你必须坚强起来,而不是,不是反过来让皇上安慰您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易清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对,我应该更坚强一些,我怎么会这么不懂事……」他喃喃自语着。
昔日,总是那个人站在自己身前为他遮风避雨,才让他得以脱离复杂的宫廷斗争,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着。
朝中大臣,大都知道易清对东方晟的影响力,各方势力的触角都想伸向他,希望能与之攀上关系,借以揣摩圣意。
那太医院虽然只是方寸之地,但东方晟其实是花费了无数心力才让那片净土得以保有原貌,不被政事喧扰。
现下东方晟出了事,易清觉得自己六神无主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让对方安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抬起手擦掉眼泪,他向苗医拱手道:「大夫可知有什么办法能够暂时缓解皇上的毒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