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为防铠甲脱落,系绳打的都是复杂的活结,虽然可以打开,但其实也和死结差不多,解起来很费时。
光是身旁两侧相加就有八处绳结,过了一刻钟,易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解开两个绳结而已。
两人身体在不自觉间越贴越近,东方晟只要低下视线,就能清楚看到对方额上浮出的那层薄汗。
他不自觉地将鼻尖凑近易清的脖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很好闻。」
易清被过于贴近声音吓了一跳,脖子上被东方晟气息沾染到的皮肤像是被烧着一般。
他像惊弓之鸟般捂着脖子迅速往后退去,但在慌乱中一时无法稳住身形,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去。
「你在害怕什么?嗯?」东方晟长臂一捞,便轻易将那瘦削的身子救了回来。扣住那纤细的腰往自己身上贴,见对方脸上因尴尬而遍布潮红之色,东方晟莫名觉得心情愉快。
「将军,请自重!」易清双掌抵在东方晟胸前,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
易清实在不明白一个男人身上能有什么好闻的味道。他既不像女子会使用带着香味的胭脂水粉,也不像尚未行军前那般每天都沐浴更衣,这香气之说,他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嘴里听到。
「将军你弄错了,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味道……」
易清话还没说完,东方晟就像是要印证一般又将脸凑近他跟前嗅个不停。
「我、我……哎,不就是一般的皂荚的味道吗?或是什么草药的气味?」易清实在拿东方晟没办法,只得胡乱说了几个自己身上可能有的味道。
「原来是皂荚,怪不得如此清爽。」东方晟倒也算是守信,在易清回答他的问题之后,就松开对他的箝制。
易清重新站到地上,像惊弓之鸟一般赶紧后退两步,右手捂着胸口。
心跳太快了,他不知道自己维持多年的沉稳内敛为什么一遇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破功了。
相对于自己的狼狈,这个名叫高晟的男人却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这让他更感到挫败。
「将军,看来我不适合为你疗伤,我去医帐里找其他大夫过来……」
易清刚想转身离开,就被东方晟扯住衣袖。回过头来,他只看见对方眼中盈满笑意。
「好了好了,我保证接下来都不再逗你了。如果你不想我的伤势恶化的话,尽快替我疗伤吧!」
易清闻言气结。
若不是这人一直对自己动手动脚,也不会弄到现在还没开始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但看到东方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正襟危坐之后,易清才安心靠了过去。
用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清理干净,易清看了看情况,对东方晟说:「幸好箭射入时有铠甲做了缓冲,所以没有伤及筋骨,只要缝合外伤,之后好好休养即可。」
东方晟双眼微眯,轻点了下头,示意易清可以开始动手缝合。
「请将军稍等,我去拿些烈酒过来。」
虽是皮肉之痛,但缝合的过程实在不好受,所以通常在手术前,易清都会给士兵们喝下烈酒,以减轻疼痛。
「不用了,直接动手吧。」
「将军,这……」
东方晟睁开眼道:「我不喜欢对肢体失去掌控的感觉,就算是疼痛也要比麻木来得好。身为军人,就该时刻用疼痛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我手下成千上万的士兵们,要忍受的,定不仅是这样的痛。」
易清只好放弃还未出口的劝说,只是低头默默将银针拿了起来。
「大同有你这样的将军,实在是士兵们的福气。」说时,手下熟练地进行着缝合工作。
「你不是大同本土的人吧?」
易清抬起头,有些惊讶对方竟能在手术中若无其事地与自己聊天说话,仿佛这针线穿过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因为眼前男人不自觉而流露出的英雄气概,易清不由得在心中对他多增添几分敬佩。
「将军怎么知道的?」
「大同男子肤色多偏黝黑,而你的皮肤,就像……白玉一般。」
易清点了点头,「我的确不是大同人,我是被大同所征服的艾地蓟县人。」
听到易清毫不掩饰的回答,东方晟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
「你为何愿意接受征召入伍?你难道不怨恨大同灭了你们艾国吗?」
易清眨了眨眼,浓密的长睫忽闪了数下。
「艾国国主昏庸,在大同军队到来之前,百姓已经因为饥荒而难以度日。虽然……虽然战争确实死了很多人,但大同军队并没有残杀平民,反而开粮赈济。我虽知自古以来武力能使人屈服,但也懂得只有仁义才能令人心屈服。如果这天下一定要由一个人来统治的话,我希望能有个英明的君主出现。」
在谈话中,易清结束缝合,用剪子将多余的线剪掉。
「将军,您在军中是地位崇高之人。此次攻破昭国,军功卓越,日后班师回朝,定能封侯拜相。易清别无所求,只望将军在闻达于诸侯之后,能辅佐大同君主,多进忠言,这便是万民之福了。」
易清说完,便起身朝东方晟恭敬地施了一礼。
东方晟倾身上前将他扶起,感慨道:「大同能有你这样的子民,亦是大同之福。」
易清微笑着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便退出军帐。身后的东方晟却若有所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一日后,易清所在的医帐便传来调令。
原本一直替东方晟疗伤的王医官因年事已高告老回乡,由易清顶替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