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前一天已经把工厂里的戏份拍完,当天只有这一场戏而已。工作人员反复检查火药用量,并且请乔越多次排练走位,从大清早忙到下午才正式开拍。
电影场景需要黄昏的画面,太阳刚刚落下来,剧组立刻开始紧张地拍摄。所有工作人员在工厂前方很远,高空的摄影机已经准备就绪,只有乔越一个人待在工厂二楼。
刚开始的拍摄非常顺利,摄影机给整个工厂一个远景,然後,缓缓地拉到中景,最後,从工厂外面绕了一圈,以各个角度对准乔越。
等到直升机离开後,乔越开始往一楼跑去,摄影师确定乔越已经不在二楼,通知烟火师引爆二楼的炸药。
突然,工厂二楼几个引爆点陆续爆炸,烧起了熊熊烈火,画面效果非常精彩。但是,按照原定计划,三分锺以内乔越就会跑出工厂,没想到五分锺过去了,仍然不见乔越的声音。剧组人员不由得著急,甚至有人喃喃道:“他不会在里面出事了吗?”
另一个人连忙安抚道:“没事的,乔越这麽机灵怎麽会出事,他很快就出来了。”
可惜,两分锺又过去了,前方还是不见乔越的身影。傅明深终於坐不住了,站起身夺过工作人员的车钥匙,骑上旁边的摩托车就准备冲过去。
“通知烟火师,绝对不准引爆!还有,叫救护车!”
傅明深的语气凶狠,吓得众人连一句明白都说不出,他顾不得戴上安全帽,飞快地骑车冲向前方。
等到傅明深赶到的时候,工厂二楼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连一楼都淹没在火海之中,排风口不时地有火喷出来,火焰是被外面的风吹得胡乱摆动。包围在四周的烟熏得傅明深睁不开眼,眼睛里不停地冒著眼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捂住嘴巴,一鼓作气往前冲。费力好半天工夫才闯进去,然而,一片狼藉之中却不见乔越的身影。
傅明深顿时心急如焚,顾不得呛人的演,毫不顾忌地大喊乔越的名字,朝著不同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踱步,半晌,终於得到了乔越的回应。
“我在这里。”
听到乔越的声音,傅明深立刻找到他的位置,飞快地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跑去,此时,乔越蹲在地上,捂住脚踝,额头上痛得都是汗,苦笑道:“下楼的时候被落水管绊倒,从上面滚下来了。”
或许是工作人员觉得工厂早晚要炸毁,所以,他们并未清扫残留的东西。傅明深强忍著心头的怒气,看著乔越吃力的样子,不由得皱眉,想要摸一摸他的脚踝,却发现已经肿得很大。
“扭伤了?”
乔越无奈地点头,望著傅明深焦急的表情,不禁笑了,说道:“刚才还想你会不会来救我,果然就来了。”
余光瞟见二楼又有一团火顺著楼梯的方向窜下来,傅明深赶紧一把搂住乔越的肩膀,半搂半抱地把他往外拖走,沈声道:“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乔越的脸上仍是挂著浅浅的笑,指著拐角的方向,说道:“我刚爬起来的时候在那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这里,你看,平时只是跨几步的工夫,现在竟然这麽难,运气有够背的!”
突然,一路往下烧的火焰撞上斜放在楼梯口的玻璃,顿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整块玻璃在他们面前炸到半空,瞬间就变成零星的碎片,反射著赤红的大火,眨眼间就落在了地上。
傅明深下意识地抱住乔越的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强硬地按住他的脸颊,不让他被玻璃碎片碰到。看著越烧越旺的大火,他的心情不禁沈重,然而,他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受伤,手臂紧紧勒住乔越的背部,带著他飞快地往前走去。
工厂的二楼没有窗户,郊区的风吹得特别大,一阵接著一阵刮进来,把大火烧得更加猛烈,毫无章法地到处冲撞。浑浊的空气让傅明深和乔越呼吸困难,呛人的烟雾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傅明深试图弯下腰,尽量把重心放低,不料,他一步没走稳,两人拉扯著摔倒在地,眼见旁边就是烧著的木头,傅明深赶紧抓住乔越,一个转身把他压在下面,紧紧地搂住他的头。
“乔越,站起来,前面就是出口了。”
话音刚落,後方有一阵火焰越过他们的头顶,砰的一声窜了出来,险些就要烧到他们的身体。等到火势稳定以後,傅明深强撑著疲惫不堪的身体,使劲把乔越从地上拖起来,举步艰难地往大门的方向挪动。
不料,正当两人快要走到一楼中央的时候,一根烧得滚烫的柱子从二楼猛然坠下,显然是被大火烧断。巨大的重物沈沈地掉在他们前方,和两侧的火势连成一个很大的圈,非但把他们前面的路堵死了,甚至差点就砸在他们身上。
四周都被火势包围,即便一时半会儿烧不到他们俩,没办法突破前方的障碍,更不可以往後退,眼下的情形等於是被陷在牢笼里。身体渐渐地失去力气,大脑呈现缺氧状态,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沈沈。眼睛被烟熏得猛流眼泪,呼吸更是变得极其困难。前方的道路变得一片模糊,几近窒息的痛苦带给他们濒临绝境的恐惧。
恍恍惚惚之中,傅明深的眼前出现母亲自杀的画面,她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再不必承受人世间的痛苦。所有的烦恼都停在死亡的一刻,对於如今的他来说亦是如此,如果他就这麽死在火海,不管是傅家的人还是记者,不管是母亲的事还是继承权……所有恼人的事都不会存在,再没有什麽事能让他痛苦,然而,亦是不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