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回到了正事来,她问道:“这么晚了,小奚儿到底有何事来我院子?”
她旋即正色,“阿姐,我想赶了芳芷。”
此话一出,听雪院的众人皆是一愣,这才像是瞧着另一个人似的瞧着燕奚。
燕听雪又试探了她一下,“芳芷不是你平素最喜欢的婢子,今日怎会有此想法?”
燕奚道,“今晚祁兰告诉了我一些事,我才知原来以前我们姐妹离心都是芳芷挑唆。她欺负我脑子笨,未读过书,不明白是非曲直这些道理,总是在侧说一些扭曲的言论离间我们二人,并从我这儿顺走很多好处,我都恍然未觉。今日听祁兰桩桩件件道来,我才知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一个刁奴。可在府上,阿姐也知道因我以前一些不得当的言论和过失,众人并不信服于我。”
“且小奚儿有自知之明。芳芷这刁奴能蒙骗我这么久,定然是有些小谋略在身上的。纵然我今日幡然悔悟,当即寻由头处置了芳芷,难保芳芷不会反咬一口,闹到父亲母亲处,凭我的脑子和举措,以及我的名望,并不能为我的行为作服,反而会被责罚,芳芷此人也不一定会被赶出府外。”
“小奚儿想要的,一是芳芷被赶出去,二是不受责罚。这两条,只能阿姐帮我办到。”
燕听雪听完,有些意外燕奚能讲出如此条理清晰的言语,忙握住燕奚的手,轻轻抚慰,“阿姐会替你解决的。今晚,你便暂居我处罢。”
燕奚忙笑道:“我就知阿姐对我最好了。”
一侧的燕期一时无言,似乎觉得此时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处,稍向后退了退,立在芳菲一侧。
芳菲偷偷将手中托盘里的药向他怀里塞去。
燕奚的目光瞥见了这一幕,她眼珠一转,笑道:“阿姐,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你。”
燕听雪道:“小奚儿且说。”
燕奚道:“阿姐,芳菲姐姐好像喜欢燕守安哥哥哦。”
解春风(三)
京都断断续续地下起了小雨。
春雨如织,细细密密地落在人身上,微凉不冷。
雨道人行色如常,倒是花叶被洗去一身尘雾,添色满城春。
心里装着事,加之雨夜,燕奚做了个梦,一早醒得很早。
窗外天色微明,晨雾蒙蒙,燕奚披衣而起,望着如丝细雨,心里竟也怅惘了起来。
有些,想家。
看到欢喜的景色第一个想到的人无法分享,内心的真实想法无法述之于口,遇到问题无人求助,许多规则不能适应,艰难地在异世里,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可燕奚也知道,她不能停留在这样的情绪里,不能自弃又无法自拔。
任务还未真正开始,一切事情都未走上正轨,她如何能如此颓废。这样的艰难,是每一个专员必须经历的,是她们的职责所在,她又忧愁什么呢。
只有认真、迅速地完成任务,她才能回家。
她穿好衣服,便找进燕听雪的闺房。彼时,她亦起身,着芳菲穿戴。
她再次对女主钦佩不已:这便是古代女学霸的自律吗?
鬓发梳于脑后,燕奚进来蹲在燕听雪身边瞧她,“芳菲姐姐这样好的手艺,今早也为我梳一个头罢。”
燕听雪从铜镜里望见她有些讶然,却是笑道,“你坐过来,一会儿便让芳菲也给你挽一个。”
燕奚从铜镜里瞧着芳菲的脸。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情愿的痕迹。
她心里暗道:果然让一个对自己改观,便是找出她最陈长的喜欢。
原着里写,燕奚临死前,芳菲曾来对她进行凌虐。她读到此并未在意,想着应是为自己小姐受的伤害报仇罢了。如今对上燕期死亡的时间线,她瞬间通彻。
昨日她说罢,空气果然静滞了几秒。
随后,她便恍若无意笑道:“我说笑的。”
“方才是不小心看到姐姐和哥哥二人之间的交接,忽然觉得哥哥姐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一时忘情便说了出来,还望芳菲姐姐和守安哥哥勿怪,阿姐也不要责备我的胡言乱语。”
她朝燕听雪眨了眨眼,燕听雪便懂得了她话中有话,忙笑道:“小奚儿这是闲出病来,又开始满口胡言了。芳菲快带着把小奚儿带到她的床榻前,给她找本书让她忙起来。”
她不知燕听雪跟燕期又在院子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她在听雪院被安顿好之后,她随芳菲后脚跑了出来,悄悄蹲在女主闺房的后窗处,听见里面的悄言细语。
她听见女主问,“芳菲,你何时喜欢守安的,为何这事你不告知与我?”
芳菲答:“五年前,燕期庭中舞剑,奴便爱慕了。只是奴婢知道与燕期公子之间并不可能,便从未述之于口。”
燕听雪笑道:“我看燕期并非对你无意,倒是有机会的。你别这般看轻自己,有我在,定能长久。”
芳菲似是感激而泣,“奴婢多谢小姐。”
在长年累月无望的守候中,芳菲从不奢望一丝惊喜,但扎根的爱意,却会一年比之一年疯长,早已无法拔除。只要有人此时为她布施露泽,哪怕短暂如朝露,她也会感激涕零。
燕奚赐给她一个得见天光的机会,又如何不感谢她呢。
今日她的反应,全在燕奚预料之中。
芳菲为她挽发很用心,似要把她毕生所学都用进去,唯恐燕奚见之不爱,像是无言的道谢。
挽罢,燕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当即夸道:“芳菲姐姐果真心灵手巧,人慧貌美。”
芳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奴婢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