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夫人原想着,就算这丫头心中再恨,也不会在外头不给史家面子。
再怎么着,那都是家事。家里的事儿关起门来怎么着都行,闹去了外头,那丢脸的可是史家。
所以,她才有今日这般的打算的。
知道她今日会来,她想尽法子攀上了这刘侍郎夫人一个朋友的交情,这才也得了赴宴的机会。
原就是想,当着众多人的面,她不好拒绝时,同她套近乎。
这样一来二去的,至少外人眼中她们是和好了的。之后,再敲敲边鼓,那萍儿之事,就能过得去。
可谁又想得到,这丫头竟如此不近人情。
她竟不按常理出牌。
难道,如今高攀上了公府门第,当真以为自己一辈子高枕无忧,竟真不需要娘家帮衬了?
众多夫人面前,苏雪摇给了史夫人难堪,史夫人脸色一阵煞白。
但却仍在尽力挽回自己颜面和眼下局势,于是只见她继续和颜悦色道:“雪娘,之前在门外碰到面时,你不是好好的吗?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这话,就是在说她情绪反复无常了。
苏雪摇立刻回击:“方才在刘府门外,我也是同样的态度。我说了,你我间隔着深仇大恨,有此仇恨在,这辈子都化解不了。”
没想到她说出来的话更绝情,于是史夫人把姿态放得更低了些。
“雪娘,那日的事情,想是你误解你妹妹了。你妹妹自幼乖觉懂事,她当时又将高嫁到镇国公府去,她的前程一片光明,又怎会……突然的拿簪子划伤你脸呢?想是……当时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你的话刺激到她了?”
史夫人这话,无疑就是在说,是苏雪摇故意引着史玉萍拔簪子伤人的。
史玉萍虽伤了人,但却是遭了算计。
苏雪摇摇头:“夫人,您当真煞费苦心了。今日过来,难道就是来逼着我为令千金正名的吗?您如此的精心谋算,把这里的人都给算计了进去,又置人家刘夫人于何地?”
“今日是人家辛辛苦苦筹办的筵席,你却喧宾夺主,合适么?”
史夫人索性道:“今日之事,我日后会向刘夫人赔礼道歉。可你妹妹的名声,也很重要啊。她小小年纪,就背负个辱姐的骂名在头上,你叫她如何能活?我身为母亲,又怎能不为她筹谋,眼睁睁看着她受尽委屈呢?”
史夫人今日此来目的十分明确。
哪怕得罪了刘家,她也要为女儿讨夺回名声来。
苏雪摇深知她心思,于是越发冷漠的看着她,神色充满幽怨。
史夫人见状,倒是挤出了几滴泪来,扮起委屈说:“自从你进了家门,我便一再迁就你、讨好你,可你……我不求你拿我当亲母待,但你也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叫我,一口一个‘令千金’的唤你妹妹,一家人,竟如此陌生。雪娘,你这样,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同你相处了。”
只几句话,瞬间,朱氏就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苏雪摇其实懒得同她们母女在这里多费口舌,今日,既她们不留情面至此,自己找事的,那也就别怪她无情了。
于是苏雪摇说:“当年我爹还未从军时,在乡下日子拮据。我娘看中了他,不顾家中反对同他成了亲。可后来,父亲参了军,有了些功名,我祖母便伙着如今的这位史夫人一起算计我母亲。在父亲面前,污蔑我母亲名节,又扣留我母亲给父亲的信。我父亲竟也信她们的话,转头一封和离书送到我母亲手上,便迎娶了今日的史夫人进门。”
“之后,他们一家阖乐,日子蒸蒸日上。我母亲呢?一个人在乡下,将我拉扯到这般大。可怜她,曾经也是位衣食无忧的富家小姐,可最后竟沦落到去为别人浆洗衣服的地步。最后,临到被淹死在临安的那场水患中,她都不知道,原来当年父亲绝情的同她和离,是一场别人精心布置好的阴谋。”
“史夫人,你我间隔着杀母之仇,又叫我如何敬重于你,再唤你一声‘母亲’?我若真唤你母亲了,我亲娘在九泉之下,怕是难以瞑目。”
一顶“杀人”的帽子扣下来,立刻令朱氏变了脸色。
朱氏更是没想到,她竟性子这般野,竟丝毫不给她自己留条退路。
更是不给史家留体面。
如今,那样的事情,被拿来当众说,又置史家颜面于何地?
此时此刻,朱氏是后悔今日出这个门的。
她身子险些没站稳,要往后仰倒而去。但最终,因手撑扶着桌案的缘故,还是站稳住了。
若此刻真倒了下去,那她今日的脸就丢得更大了。
她只能揉着自己胸口,一脸的悲痛,并声嘶力竭问苏雪摇:“雪娘,你在胡言什么?你已经毁了你妹妹名声,也已经得到了这门高嫁的亲事,却为何还要对我们母女赶尽杀绝?造这样的谣,来辱我们母女名声呢?”
“你不但不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你竟连你祖母也不放在眼中。雪娘,我从前当真是没看出来,你竟是这般品性。我原还想着,虽你我非亲母女,但也可以母慈女孝呢,我今日才知道,我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苏雪摇冷眼望着朱氏,倒是佩服她,淡淡道:“夫人倒是好演技。”
今日,刑部衙门里才了结一桩大案。薛霁正要早早回家时,被刘侍郎拉住了。
“你嫂嫂今日于府上设宴,也喊了你夫人来。这会儿回去也陪不了媳妇,还是去我家去寻你媳妇吧。”
薛霁闻声,倒没拒绝,就直接跟着刘侍郎往侍郎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