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清傲,好脸面,兄长这般,无异于是更加深了他们母子间的矛盾。
薛霁拧着眉心,伸过手来,有拉着薛扼出门去的意思。
薛扼本也不欲恋战,既薛霁来拉他,他也想就此趁势退出门外来。
可谢氏显然是被刺激到,疯了一般,竟连体面和端庄也不要了,冲着薛扼大喊起来:“若非是因生你而伤了身子,为娘当年又怎会同意你被那贱婢抱去养?小妇就是小妇,养得你如此心性,竟放着真正的珠玉不要,抱着另外一个小妇当宝!你是大家族的宗子啊,日后是要挑起撑起整个国公府的重担的,你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背地里为人所议论吗?”
薛扼本已不欲再说,可见她如此侮辱兰娘,他心中怒愤,多少是要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辩几句的。
“母亲还好意思说?若非是您独断专横,兰娘怎可会沦为儿子的妾室?当初,儿子同兰娘两情相悦,是立了誓要迎她为妻的。可母亲非得棒打鸳鸯,拆散我们。如今,却还好意思辱骂兰娘?难道,她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吗?”
谢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为你定崔氏女为妻,崔氏,百年名门,我身为母亲,足够对得起你!”
薛扼却越发生气起来:“崔氏是百年名门,崔家也是一女难求……可迎娶崔氏,难道是我求母亲做的吗?是我跪在您面前,求您为她聘崔氏女为妻的吗?”
“母亲难道忘了,当年您为儿子定崔氏时,儿子可是在您的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您成全孩儿和兰娘,让儿子聘邱氏为妻。分明当年是您的一意孤行,如今,倒成了儿子之错?”
母子二人各觉有理,于是越吵越凶。
薛扼虽为文官,瞧着也文弱,但自幼也习骑射,自有把子力气在。
除非薛霁动真格的,否则,也很难能拉得动他。
苏雪摇也是没有想到,今日她竟能看到这样的一幕。母子间争吵就算了,到底是亲母子,吵得再凶,也割不断血脉之亲。
可他们母子二人当着大嫂嫂的面说这些,又有谁顾及了大嫂的感受了呢?
苏雪摇悄悄侧头朝一旁大嫂崔氏望去,却见她始终是那副端庄严肃的模样。哪怕此刻,他们母子简直是把她的尊严放在地上踩,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苏雪摇不知她是真不在乎,还是因有多年的涵养支撑着她,告诉她体面为重,她不能在乎,故便才装着不在乎的模样。
总之,苏雪摇还挺心疼她的。
这件事上细想想,谢氏母子皆有错,可这崔氏又有何错呢?
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最终却被两个施害者这样不当回事的当面侮辱。
亏得是她有涵养在,若换成是她的话,怕是早跳出来同他们母子好一番唇枪舌战,或是委屈得当他们面抹眼泪了。
苏雪摇心中沉沉一声叹息,最终又垂了头,尽力降低存在感。
母子二人吵得拉都拉不住,好在很快的,老夫人闻讯赶过来了。
早在这院里的人见形势不对时,就立刻悄悄跑去荣安堂搬救兵去了。
这会儿薛老夫人闻讯风风火火赶了来,人还没进门来呢,声音就已传了进来。
“这是都不想过日子了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又都在这里吵什么?人家家里,哪家不是母慈子孝的,就只咱们家,就只你们母子二个,没事就要吵上两句。既没这缘分,当初又何苦做母子呢?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夫人拄着拐杖,由嬷嬷扶着手,步伐不稳的走进了门来。
薛霁薛扼见状,立刻都迎身过来。一左一右着,扶着她老人家。母子间有争执,不论孰是孰非,薛老夫人自然是要先把身为人子的薛扼训斥一顿的。
“你真是有了包天的胆子!胆敢同你母亲叫上板了。”走进屋内后,走到了谢氏面前,薛老夫人一把甩开了薛扼扶着她的手,开始训斥起孙儿来。
祖母跟前,薛扼素来恭敬,于是立刻撩袍跪了下来。
“孙儿知错。”如今竟都惊动了她老人家,对错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叫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操心受累。
所以,薛扼自然主动跪下认错。
可他认了错,谢氏反而是越发起劲。对这个儿子的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要说当年,就不该让他给小妇养。”哪怕当年养过薛扼的那位姨娘已经不在人世了,谢氏每每思及此,仍是一腔愤恨。
“你也够了!”对这个儿媳妇,老夫人素来都是给足体面。
可难道真就对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显然不是的。
她是名门出身,当年也是薛家用心求娶来的。可她性子太傲,性格也很固执。
他们母子二人有今日之局面,她未必真就一点错没有。
谢氏不敢不敬婆母薛老夫人,见她也训了自己,于是立刻低了头。
老夫人不想帮他们母子主持公道,最终论出个谁对谁错来。既阻止了他们的争吵,也就趁机将人都遣散了去。
“你们都回去吧。”
老夫人发了话,没人敢不从的。于是人人都过来请退安礼,然后鱼贯而出。
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些年她早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到了今时今日这一步,她也知道,劝是无用功。
于是见小辈们都散去后,老夫人只留下了句“你也消消气,无所谓的一些事,被气坏了身子,何苦来哉”后,也又离开。
谢氏立刻恭送。
但她心里仍是极生气,气儿子竟为那个邱氏如此的顶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