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雪摇脸皮够厚,见她没发火,也没赶自己走,她就继续腆着脸把话说了下去。
“夫人,我娘这辈子命苦,在怀我的时候为丈夫所厌弃,之后一个人苦熬着养了我十八年。好不易我长大了,她能够享些清福了,却又一场洪水袭来,她被卷进了大水里,丧了命。我娘的牌位虽进了史家祠堂,但我不常在家,也不知史家背地里会如何磋磨她,也不知会不会断了供奉她的香火。所以我就想,自己去城外华光寺里为她立一块牌位,以好叫她得佛祖庇佑,得香火可继。”
谢氏清傲,心性却不坏。听完苏雪摇的这一番说辞后,倒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拿正眼看向了她。
坐正了身子来,也不再吝啬多对她说几个字了:“难为你有这片孝心,我若不成全,岂不是成我的不是了?想去就去吧。”
苏雪摇立刻提了裙角,然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史氏多谢夫人厚爱。多谢夫人。”她叩首,行了大礼。
谢氏朝一旁嬷嬷使眼色,嬷嬷则走过来,亲自将苏雪摇扶起。
“三奶奶这是孝心,夫人心善,瞧见你这样只会高兴,又怎会为难呢?快起来。”
这件事只是让谢氏心里对这个儿媳妇稍微有些改观,若要叫她立刻就接受了苏雪摇,她自也仍是做不到的。
既事情已经说定,谢氏也就让苏雪摇走了。
苏雪摇离开后,谢氏身边的嬷嬷倒帮苏雪摇说了几句好话:“日子处得久了,倒觉三奶奶品性的确不错。”
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令谢氏对这个儿媳的态度渐有改观。
她自己心里也有杆秤在,知道她好还是不好。
但听嬷嬷这样说,谢氏却又道:“日子还长着呢,装是装不了多久的。所谓‘日久见人心’,她是好是孬,且等着看吧。”
因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所以,苏雪摇从华凤居出来后,立刻找去了前院。
她知道这会儿功夫薛霁肯定不会在家,要么是还在早朝,要么是去了衙门。但能不能见到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过前院,她来找过他。
既他人不在,苏雪摇便把事情和东升说了。
“去请示过夫人,夫人准了。想着就要过年,也耽误不得,所以就打算今日就去。若爷回来得早,若他回来了我还未回来,还望你能帮着在爷跟前解释两句。”
东升立刻说:“夫人请放心,爷那里小的会好好说的。”
苏雪摇虽说要自己打一辆车,且并也这样做了。但要做好一辆车,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今日出门,她仍是没有自己的车。
不过,昨儿夫妻二人为此深谈过后,今日薛霁就没乘马车出行。
这会儿,他的车正好留在了家。
苏雪摇原还以为自己又要等车的,没想到,东升说:“爷今日是骑马上朝的,他的车留在了家。爷昨儿有交代过小的,说若奶奶出行需要的话,可乘他的车,就不必再等家里其它的车了。”
苏雪摇心里大概也能明白这是薛霁在有心照拂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是把薛霁的这个好记在了心上。
薛霁的车极宽敞,车里成功挤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何况是坐她们主仆三个了。
苏雪摇这次出门,把春华和秋实都带着了。
因没薛霁在,苏雪摇便让两个婢女跟自己一起坐车。
车里有不少薛霁的私人之物,包括苏雪摇在内,三人都十分默契的不乱看、不乱碰。甚至,坐的时候都尽量往车尾坐,尽量不去靠近薛霁的东西。
华光寺是京郊很大、香火很旺的一个寺庙,京里的大户人家的妇人们,都喜欢到华光寺来进香。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最迟开春,苏雪摇也会想着把义母的牌位供在城外香火旺的庙里。只是,因为急需一个理由出城,便就把这个计划给提前来了。
马车出了城还没行多远,沿路便能见三两个衣裳褴褛之人。
苏雪摇只看了几眼,便没忍心再看。她合了车窗,坐正身子来。
好在薛霁还算能办人事,心中有了想法后便奏请了陛下,且陛下也批准了。否则,若想到这些老弱妇孺将在外头过下整个冬天,她简直不敢想他们的日子将会有多艰难。
其实苏雪摇知道,如今天气这般严寒,他们没有可御寒的冬衣,没有可果腹的食物的话,肯定撑不了几天。这些人中,想是不乏许多已经丧了命。
只是如今,有了薛霁的法子后,能把这样的伤害减低到最轻。
苏雪摇忽然想到了年少时读书书中曾有过的一句话: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想,天下之人,能有这样本事的,或许只有天子一个。
可惜天子不仁,只把奸佞当忠臣。
兀自感叹一番后,苏雪摇便逼自己收起了这些心思,只一心专注着眼下马上要做的事。
寒天车难行,一早路上冰冻还未消融,车不能赶得太快,否则会翻车。
所以一路上车都赶得极慢,等差不多快要到中午时,车子才行至华光寺外。
天冷了,来庙里进香的人都很少。于是很快的,苏雪摇就把自己要办的事情办好。
给寺里捐了香油钱,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亲自送苏雪摇到寺庙前,竖掌立在胸前,阿弥陀佛了声道:“按着施主所要求的,三日便可做好,三日后,任何时候施主都可过来拜祭。”
“那就有劳慧清大师了。”苏雪摇不太信佛,但却足够尊重。她微微侧身向着面前僧人施了一礼,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