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她大大方方的,并无扭捏之色,薛霁则也立刻摒弃了脑中那些杂念,只问她:“怎么过来了?”本是想关心她几句,问她身子可还欠佳的,但话到嘴边始终没能说出口,也就问出了这句来。
“是来给爷送东西的。”苏雪摇倒挺开心的,很自得的就把那两副护膝捧送到他面前,“我知道爷不缺这些,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还望爷能收下。”
薛霁目光微垂,落在眼前的两副护膝上。只稍扫一眼就知道,她是用了心做了这个的。
两副护膝是上好的狐皮所做,看这狐皮毛色,若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给她的聘礼。
是三年前他同好友进深山射猎,意外射中一匹白狐,从那白狐身上弄下来的。白色狐皮适合女子,所以今年准备聘礼时,他便放了进去。
原是一大张,是可以裁做成一件狐皮披风的。
这样被裁了两块下来,披风是做不成了。
“怎么不留给自己做件披风?天气冷,过年间你或许需要随我出门走动。多件披风,总归御寒。”薛霁说。
其实苏雪摇可以随便用什么布给他做,反正他不缺这个,送给他了他也不一定会穿。而且亲手做的,也算是心意,薛霁不会说她的不好。
可既要表这份心,还是得尽力去做到最好。
她记得聘礼中有这张狐皮,便让春华开库房给拿了出来。
“狐皮的暖和,这也是妾的一份心意。”苏雪摇语气真诚,此刻倒也不全然是对他的刻意恭维,也有几分真心在,“妾身子不适时,爷对妾多有照拂,妾心中感激。”
薛霁知道她指的是去华凤居请安一事。
“话虽是我去说的,但母亲身为女子,也能体恤你。她听后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我对你的照拂。”薛霁知道母亲和妻子间有矛盾,这种时候,也不忘适时调节一下矛盾。
苏雪摇自然立刻说:“妾心里明白,妾心中也记着她的好。”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的心意。”薛霁这才伸手去拿,在掌心握了握后,递给一旁的东升,“收起来,放好了。”他吩咐。
苏雪摇过来前院就是送这个的,既礼已送出,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
想着他刚刚从书房出来,想是要出门去的,于是立刻道:“爷忙爷的,我就先回去了。”蹲身福一礼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忽又停住。
侧过身来,看向薛霁。
“怎么了?”见她似还有话说,薛霁便主动问。
有件事,苏雪摇在心里想了很久了,她一直想做。
如今他是她的主君,以后要出门做事,估计还得仰仗着他。所以,从一开始,苏雪摇就是打算要请示他的。
“我想开个卖茶水点心的铺子。”
苏雪摇先直截了当说了自己心中想法。然后,又给自己的这个行为,安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妾是临安来的,而临安城以早茶和点心而闻名。只要是土生土长的临安城人,几乎家家户户逢年过节都会自己做出些别出心裁的点心来,日子不说多富裕,但却殷实。可自七月临安水患,临安城百姓便死伤无数。就算如妾一样的幸存者,一路逃难到了京城,如今也是大多数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能睡在这京城的大街上。”
“眼下近年关,听说最近巡防营的兵在清扫街道。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民,连城里也不能待了,便只能逃去城外的破庙暂以安居。”
“妾便想着,可筹开一个铺子。开铺子从后厨到跑堂、打杂、账房……都需要人手,到时候给他们一份工可做,也可暂时解决一下眼前困境。”
薛霁看着她,目光中倒露出了少见的对她的赞许。
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又扫兴:“流民那么多,你开一个铺子,又能安置几个?”
苏雪摇:“……”
她本开铺子也不真就是为这个目的,只是恰好能给到这个便宜,便拿这个说法来当个幌子。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人,可能帮几个是几个,不是吗?
他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难道解决这些难民,给他们一个可安身之所,不是他们这些当官的该做的事吗?
苏雪摇强行压制住自己心里的火,努力克制着情绪,尽力心平气和着道:“妾蒲柳之姿,对这样的事也只能尽力去尽一份心意。拯救苍生这样的事,还得爷这种英雄男儿来做。”
薛霁何尝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但并没计较。
只是认真着道:“你既有这个心,便去做吧。”她也是从临安一路逃难到京城的,一路所经之事,想于她一个女子来说,算是十分悲惨。
而如今城外的那些临安来的难民,都是她同乡,想她心里是真正念着这件事的。
于是薛霁在她面前又多了句嘴:“多谢你的提醒,如何安置那些人,我倒是有了个法子。”至于什么法子,薛霁没说。
把自己心里对此有了想法说出来,是为宽她心。至于想法是什么,乃算朝廷机密,薛霁性子谨慎,自然不会随便什么都说。
只要有法子能安置就行,至于怎么安置,苏雪摇也无兴趣。
于是见他这样说了后,苏雪摇立刻高兴着恭谢道:“那妾就代那些同乡先谢过薛大人了。”
薛霁背在腰后的手指,又习惯性的转起玉扳指来。
他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径自走了。
既得了薛霁同意,回了后院后,苏雪摇自是立刻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