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之人,五感钝化,尤其是容华这种压根就没怎么喝过酒的,一旦醉了,脑子转得比平常慢的多。
不过再慢,听到皇后的声音,她还是有了片刻清醒。
去什么后殿!
去后殿不就给了皇后找她谈话的机会吗!
坚决不能去!
“哪儿也不去,我要和夫君在一起。”
容华丝毫不顾那些审视打量的目光,歪着头,瞅着萧随痴笑几声,全然一副堕入爱河的少女模样。
太极殿内瞬间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互相对视着。
满朝文武大臣:“……”这不是永定侯府,这可是太极殿。
在座名门贵妇:“……”果然是山野村妇生的,哪怕在世家养了十几年,依旧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
那些昔日苦恋萧随的女子,一错不瞬地观察萧随的反应,见他不仅不反感,还把自己没动过的茶推过去给痴缠他的女子喝,大跌眼镜下似乎顿悟了。
原来永定侯喜欢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难怪过去她们种种含蓄的暗示均得不到回应。
有些头脑清楚的,想到了李婉儿,顿时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初李婉儿闹得可比这轰动多了,不照样没能俘获君心?
打破这诡异氛围的还是皇后,“瞧小夫妻俩多恩爱。”
她转头对承德帝笑道:“皇上英明睿智,成就了一段好姻缘,以后皇子们的婚事可就要您多费心了。”
承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置可否。静默一瞬后,他方举起酒杯,朝皇后点点头,算是回应。
丝竹声起,大殿上又恢复了热闹。
瞟到太子盯着容华急不可耐的灼热眼神,皇后恨铁不成钢,暗骂一声“蠢”。可再蠢,也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
容华像踩在云雾里一般,轻飘飘的,又晕乎起来。
殿内吵吵囔囔地叫她头疼,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攥紧萧随左手衣袖,双眼迷离,近乎呢喃道:“回家……我们回家吧……我要回……”
说到最后一个回字时,容华手上没了力气,攥着衣摆的手指一松,顺着衣袖往下滑,搭在了萧随修长有力的大手上。
触手温热,容华觉得舒服极了,像是发现了新鲜物件般,她手指微微蜷缩,时不时刮一下大手的手掌心。
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萧随身形一僵,下意识要抽回桌案下的手。
把玩着的大手不配合,容华自然不同意,像个任性的孩童般,急急捂住大手,低声吼道:“不准动。”
见大手不再动了,容华得瑟的大眼睛瞅了眼萧随,满意地说了句,“乖。”
萧随嘴角一抽:“……”以后决计不能再让她喝酒了。
与醉酒的人较真,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干的事,萧随只得任由手被容华翻来覆去地玩。
小宫女端着醒酒汤出现在视野里,萧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对面。果然,在看到醒酒汤时,太子愈发兴奋了。
啧,这种人居然能当上太子。
小宫女还没走到跟前,萧随忽然朝端坐上首的承德帝道:“皇上,臣妻不胜酒量,已经醉了。臣先带她回府,望皇上恩准。”
来的最晚就算了,居然在宴会开始没多久就要离开,简直不把皇帝放眼里。
众人放下手中酒盏,停止交谈,屏气凝神,等待着好戏上场。
承德帝还没做出反应,太子一听人要走,急了,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稳住声线,缓缓开口:“诶,宴会才开始,永定侯想必还空着肚子,宫女已端来醒酒汤,让夫人喝些醒酒汤便可,实不必这么早离开。”
承德帝遥遥看了眼太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什么话也没说,算是默认了太子的话。
众人皆看向永定侯,唯有皇后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心中滋味难辨。
手心忽然像被小猫爪子挠了般,刮蹭带来的异样触感令萧随太阳穴跳了跳。
萧随转头看了眼兀自玩乐,什么也不知道的容华,回过头,再次开口:“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臣妻醉酒后离不开臣,还是带她回家的好。”
说到这里,萧随仿佛看不见太子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也仿佛明听不到角落里传来的嗤笑声,面向承德帝,旁若无人道:“还望皇上恩准。”
以往也就是最后一个到,好歹会待到宴会散时再走。这次天子、太子齐齐挽留,宴会也才刚开始,居然因为妻子醉了就要离席,简直是突破了大家的认知。
大殿上鸦雀无声,太子一片“好心”被驳回,面子上挂不住,谁也不敢在这档口弄出点动静,将祸引到自己身上。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前有容华拒绝皇后“好意”,后有萧随拒绝太子“关心”。好好的一场宴会,因两人几度陷入冰点。
眼不见为净,承德帝不耐地摆手,“成了家还是这样,没个正形,走吧走吧,别杵在这儿扫朕的兴了。”
太子豁然抬头,正要开口阻拦,皇后一个厉眼扫过来,太子瞬间清醒不少。
是了,皇位还没到手,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随半扶半托地将人带走。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普照,无尘院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银珠贴着门,竖起耳朵,确认寝屋里没动静,转过头,挤眉弄眼地对站在几尺外的阿夏说:“夫人和侯爷还没醒呢,我……”
阿夏怕银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伸手堵她珠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往庭院中间走。
两人蹑手蹑脚往外走了一段路,离寝屋够远时,阿夏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