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定侯府。
管家陈忠抱着本账册站在佛堂外,木鱼声持续不断传出,陈管家时不时抻着脖子朝里望去,眼里的焦急越发明显。
府里多年没有喜事,侯爷大婚便是最大的事。婚期已定,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怎么着他也得大展身手好好操办,让府里热闹一番。
难就难在府里能做主的一个也不上心,他去找侯爷,侯爷回了句“能简则简,你看着办”便把他遣了出来。
这么大的事哪是他一个管家能看着办的,于是他又巴巴地跑到佛堂来。
他知道老夫人长年不理家中事务,但这次兴许会不一样。前些天,老夫人突然到处收罗京都适龄婚配小姐的信息,想来对侯爷的婚事也是上心的。
好不容易挨到木鱼声停下,陈管家收起杂七杂八的思绪,眼巴巴地盯着门帘,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夫人出来。
正在他考虑喊人再去通报时,门帘从里掀开,孙嬷嬷出来了,“老夫人说了,婚事她不过问,你照着侯爷的意思去办即可。”
陈忠和孙嬷嬷一样都在永定侯府待了几十年,也算是熟稔。听完孙嬷嬷的话后,他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眉毛都快拧成了疙瘩。
“侯爷说一切从简,让我看着办,可侯爷大婚这样大的事岂是我一个下人能看着办的!办的寒碜了,将来会遭夫人埋怨不说,还失了侯府颜面。可若是办的太过隆重,又像是逆了老夫人和侯爷的意思。”
陈管家求助似地看向孙嬷嬷,压低声音道:“你跟了老夫人几十年,一定知道他们的意思。今日就当帮帮老哥,跟我透个底,老夫人和侯爷当真十分厌恶容家小姐吗?”
孙嬷嬷瞥了眼陈管家,认真想了想,方轻声道:“主子家的事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我们只需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只一点你需记住,万事不可失了侯府的颜面。”
说完,也不管陈忠有没有领会到其中意思,孙嬷嬷转身进了佛堂。待孙嬷嬷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陈忠猛然拍了拍自己额头,脸上焦急之色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是了,侯爷是说一切从简,可又没说简到什么地步。
他可以往低调奢华方面下下功夫,既不会损了新夫人和侯府颜面,也不会显得太过隆重而惹怒侯爷和老夫人。
时不待人,说办就办。
这边陈管家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才能将低调和奢华兼顾到,那边萧随正好接到任务去了军营。萧随一走,陈管家没了束缚,脑子也比往常灵光不少,风风火火地布置了起。
萧随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等他风尘仆仆从军营回来,看到被管家精心布置过的侯府时,脸色一点点寒下来。
跟在后面的络腮胡并未瞧见萧随的脸,他四周看了一圈,忍不住啧啧称赞。
侯府虽恢宏大气,但他来的这几年总觉的府里冷冰冰的,缺了丝生气。其实管家也没添多少东西,可看上去确实令人耳目一新,瞧着舒坦。
等了一会不见人跟上,又听见身后传来的惊叹,萧随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着络腮胡。
“侯爷,咱府里……”络腮胡本想和萧随说说府里的变化,被那犀利的目光一盯,马上想起他们家侯爷对婚事的态度,赶紧闭上了嘴。
萧随收回目光,环顾四周后,朝着络腮胡道:“去把陈管家找来。”
络腮胡岂能不知他们侯爷找管家为了何事。他对萧随下的任何命令从来都是绝对服从,只这次,他期期艾艾不肯动身。
络腮胡对容华印象很好,自然希望自家侯爷能够给她些体面,不要把婚礼弄的太过寒碜。
“侯爷,管家布置这些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既然都布置好了,咱还是别拆了吧。容家姑娘人不错,长的又美,您要怜……”
话没说完,萧随一记眼风丢过来,络腮胡浑身一激灵,顿时舌头打结,不敢再往下说。
聒噪声终于停下,萧随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冲络腮胡道:“不必叫管家过来了,你直接去告诉他,把布置的这些东西拆掉,顺便教教他什么是一切从简。”
“……是,侯爷。”
络腮胡嘴上说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萧随,几度欲言又止。
见人丝毫没有要行动的迹象,萧随眉一抬,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还不快走。”
萧随态度坚决至此,饶是络腮胡再大意此刻也明白,他们家侯爷是真的不待见容家小姐。
这些天为了置办嫁妆,寿安堂是少有的忙碌喧哗。
容老夫人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每天忙进忙出。凡与嫁妆相关事宜,无论大小,必亲自过问,从不假手他人。
到底出身国公府,哪怕多年不理家做起事情来照样是滴水不漏、无可挑剔。绕是一心想找茬的王氏,在偷偷看过嫁妆后,楞是挑不出一丝不妥。
说起来王氏回来已有几日,依旧住在林栖阁。
容煊除了刚接人回来时看了一眼,之后未再进过林栖阁。而王氏在林栖阁“养病”,府中大小事宜一律交由老夫人打理。
依着老夫人的性子,本是不会接这烫手山芋。为了替容华置办嫁妆,她才暂时应了下来,并言明只管到两位姑娘出嫁。
王氏生了个好儿子,不久之后的院试豫儿很可能一举夺冠。容煊是个嫌麻烦的人,家事上一贯喜欢装聋作哑、自欺欺人,王氏掌家是迟早的事。
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早就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好在寿安堂从来都是独自成院,采买之类的从不与府上牵扯在一起。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老夫人手上,因此寿安堂从来都是只认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