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绥笑意不减,反问她:“我怎么会对我的伯乐不满呢?”
新郎被起哄闹着要抱起新娘,垂垂老矣的老男人了,微笑时眼角嘴边都会挤出褶子,面部其他地方却用医美填充过,饱满的脸颊t和褶子冲突又和谐地并存于一张脸上。脸能打针,身体却不能,要抱起年轻的小姑娘是怎样一副丑态可想而知,闹剧中谢姝的声音响在耳畔:
“他的作品您比我更清楚,这样的年纪还保持创作确实值得褒奖,可你看过他的作品就知道,人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老了。年轻时被盛赞的天赋灵气不在也就罢了,连导演的风格都不存在了,不是很吓人吗?”
“他的作品口碑票房能保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准,这对演员来说很难得。”
“他的作品为什么有口碑有票房不是很明显吗?都是因为他有你啊,你为他的平庸之作贡献了超然脱俗的演技,把六分的片子抬到七八分。”
“您太抬举我了。”
“尼古拉斯凯奇般的演员,对你来说是抬举吗?”魔女在耳边柔声蛊惑他:“你这样的演员,应该在优秀的导演手下和优秀的演员对戏,拍值得名留青史的好电影,在世界级的舞台上被全世界人瞻仰。而不是在即将苍老的衰败导演手下表演内核从不改变的平庸电影。”
萧绥还是一片安宁沉静,淡然回应:“我想我的职业道路还不需要谢小姐来操心。”
“我只是不忍心罢了,不忍心看您被平庸的人消耗。”谢姝拿出名片,靠近他轻声说:“请您相信我,我有能力帮您摆脱现在的束缚,给您自由。”
在外奔波大半天,回去之后还要关注剧组内部的情况。
谢姝在路上给秦琛明打电话,问他:“我们的三尊大佛相处得怎么样啊?没吵架吧。”
秦琛明吞吞吐吐的,“嗯······说不好,像吵架又不是吵架,感觉有点微妙。”
其实在秦琛明看来,柳婉、何温洺和越衡,根本就不是会吵架的组合。
柳婉,年龄大了就不用多说了,很明显失去了年轻时的莽撞,说话做事都平平淡淡的。因为越衡和何温洺都年龄不大,柳婉对待他们都有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祥,既怕他们不敢说话,又担心他们会被自己吓到。
何温洺,虽然只跟他接触几天,秦琛明已经摸清了他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他长相很不错,去当演员也不为过,说话待人都还过得去,从外面乍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实质上何温洺本真的性格没那么吃得开,用新潮的话来说,就是他是个装e的i人。
越衡,秦琛明并不太待见她。选她当女主角风险太大,自从知道她来演女主角,秦琛明是寝食难安。哪怕天生带有偏见,秦琛明也得承认越衡是个好搞定的艺人,不说有什么过分要求,就连一些基本需求她也都亲力亲为,自己的助理也不使唤,没有一点作为女主演的骄矜。
但这三个人,在今天讨论剧本的过程中,谈话的氛围像是潮湿的擦炮一样,在不停发出沉闷的炮响。
剧本有原着小说打底,作为华语文学史上最顶级作家之一的作品,照本宣科都不会有人质疑。改编不是否定原作,而是为了市场做出的舍去选择。
先是柳婉起开话头:“我想着我们的电影要的不光是票房,还要奖项,现在的奖偏好时代、民族和文化的大作品。如果只按原着拍,那就只是人的故事,只是爱情的故事,可能有点小了,所以我想加点东西进去。”
何温洺不置可否,只是问:“要怎么加呢?”
“比如······添加姑妈的戏份,把姑妈和葛薇龙两个人拉出一个对比关系,延伸出两个人的背景和时代对比——内地和香港,过去和如今。把时代放到两个女人身上。”
“我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何温洺直接否决她的提议,“这种改编有点违法原着的初衷了,张爱玲是写《倾城之恋》让一座城市为一个人倒下的作者,在她的作品里让一个人的爱映射时代和城市变化,有点矛盾了。”
柳婉没有因为被否认恼怒,她心平气和地探讨:“我们要拍的并不是张爱玲的《第一炉香》,是我们,或者说是当导演的你的《第一炉香》,不能一点改编都不做。”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问何温洺:“你是不是不太自信?”
这时候秦琛明以为要吵起来了,少有男人会听到质疑还能保持冷静,拍桌子反驳是常态,他都准备好上去打岔粉饰太平了。而何温洺恰好就是少数人之一,他直接点头承认:“这个剧组里我资历最浅,我不认为自己真的能掌控好局面。”
“别这么说,导演,我比你还不如呢。”沉默至今的越衡说了第一句话。
越衡很聪明,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从不摆女主演的架子,谈话时也不随意插话。她仅在氛围尴尬时出声充当粘合剂,把即将分散破裂的场面粘回来。
该说不愧是跑龙套出身的演员,察言观色和说话作风都很小心谨慎。
“您看,”何温洺指指自己再指指越衡,“我们不太敢冒险,想要更稳妥的做法,我们也是没办法。”
柳婉还在踌躇,“难道就一点不改编?”
何温洺说出自己的想法:“换一种改编方法怎么样?比起探索时代那么空泛的概念,我们试试只聚焦在人性上,葛薇龙是个复杂充满欲望的角色,也可以说里面每一个角色都充满了欲望,我们可以试试把摄像头聚焦在人性中的欲望上,拍人性,也能帮我们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