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世间事,总是造化弄人的。
她是想赶紧离开没错,但是一转身,就差点没撞上个人,她一恼,一句“本宫”险些脱口而出。
“小……小娘子?”语调带着不熟悉的怪异,像是舌头没撸直,别扭非常。
雒妃抬头,见一眉骨深邃的高大男子站在她面前,她心头一跳,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男子低头凑到雒妃面前,灼灼地看着她,尔后咧嘴笑了,“真好看。”
雒妃只觉一股子厚重的体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皱了皱小巧的鼻翼,佯作镇定脚步一转,就要绕开那人。
岂料,那男子一侧,挡了她的路,“小娘子,真好看。”
雒妃瞥了他一眼,矜持地低头行了一礼,“公子,婢子家夫人正四处寻人,婢子告退。”
她以自己从未有过的温和嗓音说出这话,半点都看不出心里的不耐。
但那男子像是听不懂一般,他双臂一张,拦住雒妃,眯眼咧嘴,露出稚子般天真的笑脸,“小娘子,真好看。”
雒妃瞧着他双目清澈,可那笑却说不上来的怪异。
“小娘子,真好看。”男子翻来覆去的就这一句话。
雒妃想走走不了,她心生不耐,瞅着周围站岗的护卫两耳不闻的模样,她心头冷笑,已经决定要将这左参政府的人都给砍了。
“公子,婢子的夫人……”她耐着性子,准备将刚才的话再解释一遍。
冷不丁背后有突厥语插进来,“索都,你在做什么?”
那叫索都的男子顿欢快地对着雒妃身后叽里咕噜地道了句,“好看的小娘子。”
雒妃微微垂头,敛着眉目,做出乖顺的模样,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那突厥人可不若索都那般好糊弄,他瞧着雒妃相貌,眼底厉芒一闪,操着卷舌音用大殷语道,“你不是这府中的人?”
雒妃手心湿濡起来,她不自觉紧着袖口回答道,“婢子家的夫人是今日应邀来府参加诗宴的宾客,夫人嫌婢子粗手粗脚,遂让婢子四处逛逛,这会正唤婢子过去。”
她以为这样说,至少会让面前的突厥蛮子顾忌一些,毕竟这还是在左参政府里。
谁想,那后来的突厥蛮子冷笑了声,手一挥,就喝道,“我怀疑她图谋不轨,带回去!”
旁边的护卫面面相觑,实在不晓得要不要听从。
雒妃止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面带苍白,目露怯懦,“婢子不是,婢子夫人还在园子里。”
她抬眼看了看索都,又畏惧地瞅了眼面前的蛮子,只见那蛮子面有络腮大胡,吊三角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是或不是,带回去一问便知。”那蛮子见护卫不动,遂上前一步,亲自动手捉雒妃。
雒妃立在原地,她晓得越是这样的时候,自己越是不能转身就跑,她脸上带出期期艾艾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
“萨珀,滚开!”
就在雒妃无计可施之际,索都一肩撞开那蛮子,并挥着拳头对他道,“我先看到的小娘子,小娘子就是我的。”
雒妃诧异,转念过来,只恨不得这两蛮子再内讧的狠些。
然而那叫萨珀的面目狰狞的蛮子,朝着索都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诱哄道,“索都,那是个大殷人,她在骗你。”
闻言,索都转头望着雒妃,深邃眉目竟带出了幼童般的委屈来,“小娘子,你骗我?”
雒妃心头一动,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着索都,某种揣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试着放柔嗓音道,“没有,我从不骗人。”
当然,突厥是蛮子,又不是人。
索都蓦地就笑了,他粗犷的脸沿竟像稚子般纯真,“小娘子,真好看。”
这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转头却恶狠狠地冲萨珀吼着,“萨珀才是骗子,我要让阿兄不理你。”
萨珀别无法他,只得接连称是,将索都哄好才算了事。
雒妃却又道,“索都,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我家夫人会着急的。”
索都偏头想了想,紧接着他一把拉住雒妃霸道的道,“小娘子不走。”
雒妃眼梢瞥见萨珀凶狠地正盯着她,她敛了敛眸,试探道,“总要跟夫人说一声,索都你回去等着,我征的夫人同意后,就来看你,如何?”
索都不太相信,“不骗我?”
雒妃微微一笑,她忍着不适拍了拍索都的手背,“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朋友之间都不会有欺骗的。”
听这样的话,索都欢喜起来,“是,朋友!”
雒妃已经确定这叫索都的蛮子,瞧着人模人样,可脑子却是个有碍的,举止形如稚子,也难怪萨珀见着她的反应那般大,估计就是担心她骗了索都。
对唬弄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雒妃说不上于心不忍,要怪就只能怪索都是异族,而自来突厥与大殷就是势不两立,通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且,敢说索都手上就没沾染过大殷人的鲜血?
想到此处,她翘起小指捻了下鬓边细发,“索都,我这就先去找夫人。”
索都自是点头同意,一边的萨珀再是不满意,可因着索都,他也不敢有旁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雒妃一步一步离开。
待转过座假山,索都看不到了,雒妃才后怕的双腿发软,她靠在假山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心就渗出无数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