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画步入太元殿中,将所有太监宫女屏退。
她站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殿中白幡。
“你信不信,不是我。”我对她说。
我曾养过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个个对我忠心耿耿,但我早已将之遣散。人人都以为是我暗遣死士行刺,却唯独我一人知道,不是我。
“斯人已逝,我信有何用,我不信,又有何用?”她淡淡回答,“我今日来,是与你交易。”
我转身看她。
“你放同砚出京,我便支持你登上皇位。”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一头幼兽逃离我的视线。”我盯着她,问道。
“凭我是个母亲,我不怕和你鱼死网破。”她毫不退缩。
我动容,人人都小觑了皇后宋承画。
“同砚终归也是他的孩子。”她忽而低声说。
我终于答应宋承画,因她这一句话。
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低声道一声,“谢谢你,玄。”
黄泉碧落,天上地下,再也无他。
我终于得偿所愿登上那无上荣光的位子。天地忽然低矮,而山河浩大。
不知道殷旦坐在这里,看见的是怎样的风景。
我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开拓疆土,在位三十年,我将多年来敢欺我无力犯我河山的戎狄盗寇一一驱出千里之外。
世人都以为我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却无人知我深宫之中难以入眠,永夜寂寞。
我睡不着时便召来宋承画,同她在更漏声中对坐,让她一遍遍给我讲殷旦年少的往事。
殷旦自幼与尚书公子宋承砚相交甚密,而作为宋承砚的姐姐,宋承画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如旧墨故纸,早该堆在角落中落满灰尘。
“他曾为你落泪。”她说,“那时你渐渐疏远,不再理他,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惹你不高兴。他跑到尚书府,哭着对承砚,说‘我惹他讨厌,玄不再喜欢我。’”
啊,他竟为我哭过。
我听到这段,忍不住想笑,心中却不知为何痛起来。
“殷玄,是你想要的太多,所以你失去他。”宋承画怜悯的看着我。
我沉默良久,最后说,“我只是以为,得到了天下,便可永远和他在一起。”
却不知,世上有些东西,永不属于我。
我在一个春天的清晨在金殿上倒下,御医对我无力回天。
宋承画早在十多年前故去,再也无人陪我在无边长夜里回忆那个人。
多年过去,我也几乎忘记他。
如今我终于要去找他。
不知他有没有在黄泉路上等我一等。
宫中的桃花开了,纷纷扬扬如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