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政院是翠微山行宫别苑,最大的一座院落,依照大雍宫太极殿的规格所建,是历代帝王在别苑的寝院。
院内的花圃,虽也被细致的修剪过,但山中寒重,花草颜色比外面都来得晚些。阑珊居的梅花盛开数日,留政院的小花园内,除了一簇簇的万年青,也只有枯树秃枝。
皇甫策与韩耀各执一子相对而坐,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皇甫策落下最后一子,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小花园内的赏景厅,因有两面火墙又接入山中热泉的缘故,虽是门窗大开也没有半分寒意。
“殿下棋艺大涨,堪比国手。”韩耀抿唇一笑,将黑子扔回了棋子盒里。
皇甫策抿唇一笑:“阿耀这话说的好酸,当初你十战十胜时,孤可是什么话都没说过。”
韩耀端起了茶盏:“怪不得臣一进门,殿下便迫不及待的支起棋盘,原是还记得那些事呢。”
皇甫策从容道:“怎会?许久如一日的左右对弈,总想找个人试试棋艺。”
韩耀眼中的笑意瞬时消失了,放下茶盏:“殿下安心,以后再不会如此。”
皇甫策收拾着棋盘,雍容一笑:“孤自是信你,不然当初也不会第一个传讯给你了。”
韩耀抿唇一笑,端是斯文:“人都说栖园的景色最美,我却不以为然,若说景色宜人,自然是依水靠山的留政院景色最好。当年咱们住在含元殿时,我多少次都想着,要是能进来看看就好了。”
韩耀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如今托殿下的福气,在此处能随进随出,当真有几分梦想成真的欢悦。”
皇甫策轻声道:“孤倒觉得含元殿也不错,差不多的院落,住惯了哪里,便觉哪里好。”
昨日一干人等,傍晚到达行宫后,被安置在留政院内,皇甫策推辞不下,唯有住了下来。
韩耀在此事上,从小不能与皇甫策同步,故而也从不反驳:“殿下觉得好便好。”
两人一起长大,韩耀的心结,皇甫策多少也明白了几分:“你自来最有主意,虽是那么说,心里还是不以为然。”
“殿下生来有了,自可不争,我却不同。”韩耀将个精巧的锦盒,推了出去,“殿下的玉佩,王家已收下了,他们将此物转交给殿下。”
锦盒中是个古玉所制的笄,正是王雅懿及笄时所佩戴之物。
皇甫策看了一眼,将锦盒递给了柳南,轻声道:“虽是互送了信物,总觉此事有些不对,王家是何等的人家,皇叔又怎会轻易答应。”
韩耀道:“贵妃娘娘此番前来行苑,乃是奉了陛下旨意,为殿下甄选太子妃。娘娘知道殿下心意,又怎会刻意为难?”
皇甫策轻叹:“许是一切太过顺利,总也惴惴难安。荣贵妃跟随皇叔近二十多年,也不知她到底会如何?”
韩耀抄着手,侧目抿唇一笑:“殿下只管放心,贵妃娘娘如何心疼陛下,心中总也是有母家的。娘娘一生无子,殿下又已复位,将来娘娘不倚靠殿下,只能依靠慕容家。如今连慕容家都站在了殿下身后,她又怎会不为殿下打算。”
皇甫策沉默了片刻:“若说是甄选,想来也不止王家,剩下是哪几家?”
韩耀不以为然道:“还能有哪几家?总不过王、谢、陈、刘四家。别的人家虽也送来了人选,可怎么配得上甄选,东宫总要有些良娣、宝林之位,送出去安抚就是。”
皇甫策若有所思:“皇叔虽病了些时日,却是春秋鼎盛,阿耀不该这般胸有成竹,若有万一,总该留些后路。”
韩耀闻言挑眉,清湛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亮光,转眼即逝:“殿下只管放心,我今日能如此笃定,必然有万全的准备。”
皇甫策讶然道:“你看到过皇叔的脉案?”
韩耀轻笑道:“陛下的脉案岂是那么轻易能看到的?殿下不必忧心,只管再等些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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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那有年年好(12)
翠微山狩猎走了不少人,大雍宫内里显得十分冷清。
正是午后时分,太极殿正寝处,依然有六七个火盆燃着。床榻最远的窗户,开了一扇,寝殿内空气清新了不少,屋内点了不少烛火,少了许多沉闷,倒给人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泰宁帝看似比以往又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可见身体已是大好。他倚在床榻上喝完参汤,瞟了眼屏风外专注看竹简的高钺,不知为何,笑了出声来。
高钺长相本就俊美英武,五官犹如雕刻。许是正当值,此时身着银色盔甲,坐在阳光处,宛若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微微抬眸间,自有一番玉树临风的俊朗,眉目间又有种说不出孤傲。
泰宁帝谐戏道:“洛阳府君送来的简章,都看了近一炷香了,还没有看完吗?”
泰宁帝拭了拭嘴角,继续道:“有资格去翠微山的都去了,没资格的还硬生生的凑去了。你倒好,躲清闲躲到了朕的寝宫里。”
高钺合上了手中的简章,正色道:“这案宗看起来颇有些门道,末将看起来不算清闲。翠微山固然不错,但总该有人护卫京畿。”
泰宁帝笑道:“朕倒是不曾听人说过,护卫京畿需安远将军,朕的京兆尹与中领军、禁军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