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氏个个都是刽子手,他们骨肉之间尚且残杀,更何况是对外人!皇甫深更是蛇蝎心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惠宣皇后的声音越发的尖锐,在这无人的太液池边上,回荡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癫狂与歇斯底里。
“娘!娘!嘘嘘!小声些,小声些。”明熙紧紧抱紧惠宣皇后挣扎不休的肩膀,压低声音诱哄了起来。
玉栏下的一排灯盏,将惠宣皇后的脸映照的十分清晰,表情呆滞,眼神恍惚,有种说不出的疯狂,她使劲扭动着身形,又掐又拧,想要挣脱明熙的搂抱与钳制。
明熙却丝毫不敢放手,柔声道:“娘让六福公公准备了元宵,咱们回宫吧。娘别怕,别害怕,你还有我啊!咱们回宫去,别说这些了。”
惠宣皇后听到此话,不禁停止了挣扎,歪着头打量着明熙,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怕了吗?怕什么?这里又没人!那些人都逍遥自在去了!害了别人全家,还能悠游自在的活着!”
“阿熙,那些人踩着我赫连氏的鲜血,享受这一切。他们和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娘身单力薄,性情软弱,没有勇气手刃仇人。苍天有眼,就该让那些人千刀万剐!”
明熙柔声哄道:“娘,夜深了,咱们回去再说。”
惠宣皇后低低的浅笑,极轻声的道:“咱们虽然杀不了那些人,还有别的办法呀……人说穿着红衣红裙,在月圆之夜横死之人,怨气最为深重,阴魂多年都不会散去。”
明熙怔了怔,不解道:“什么?”
“我阿熙穿红衣真真好看,你看娘的红衣好看吗?阿熙莫怕,不管去何处,娘都带着你,不会将你留在那些人手中。咱们一起走,化作厉鬼,纠缠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惠宣皇后咬着牙,将话说完,紧紧的抱着明熙一头栽入太液池中。
皇甫策已顾不上震惊,想也不想就从树后面冲了出去,跟着跳下去水……
:一寸还成千万缕(26)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
皇甫策率先捞起明熙,朝岸边游去,可明熙在冰冷的水中,双手紧紧的拽住朝下沉的惠宣皇后,不肯放开。
“先……先救我娘……”
皇甫策掉转了方向,拉住了惠宣皇后的腰身,急声道:“你也拽住我衣袍!”
“那样,你游不动,咱们都上不去。你先救我娘,先救她走……求求你了……皇甫策救我娘……”
皇甫策深深的看了明熙一眼,咬了咬牙,抱着呛了水的惠宣皇后,极快速的朝岸边游去,将人推上岸后,不及喘口气,再回头已不见了明熙的踪影。他微怔了怔,想也不想再次扎入了水底,一点点的摸索了起来。
片刻之后,皇甫策已有些头晕目眩,却不肯浮上来换气,越是危急,头脑也越发的清醒。此时若是浮上去,按照自己的体力,只怕很难再沉下来一次,若再等人来救,肯定为时已晚。
皇甫策紧紧的咬着腮肉,剧痛分散着痛苦,沉了口气继续又朝下潜了潜,细细的摸索了起来,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可湖底漆黑一片,除了冰冷的湖水与水草,仿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皇甫策绝望起来,心口似乎比湖水更冰冷。可动作不曾怠慢半分,明知道前面也许就是是绝路,可依旧不想放弃了,甚至破釜沉舟的想着,若是再找不到,就和那人一起沉下去。
当手指触摸到那湿滑的衣襟时,皇甫策甚至有片刻的不敢置信,毫不犹豫的的抓了过去,迅速的环住腰身,朝岸边游去。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是失而复得,也是欣喜若狂。他缓慢的将人推上岸,因失了力气,不得不自己趴在水中,俯在岸上,重重喘息着,嘴唇已被咬住破了,嘴角的鲜血也溢了出来。
惠宣皇后怔愣的坐在岸边,当看见被推上的明熙时,好半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也不曾看湖水中的皇甫策一眼,紧紧的将昏迷的明熙搂在怀中,整个人都颤抖个不停。
“阿熙你怎么了,别吓娘,别吓娘,来人呐——”
“母后!咳咳咳,不可声张……”皇甫策用尽全力的爬上岸,坐在一侧气喘吁吁,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惠宣皇后的尖叫,“若宫人赶来,你要如何自圆其说?”
“皇甫策?怎么办!阿熙不好了!叫太医,对对对,快叫太医……”惠宣皇后不停的喃喃自语,将明熙搂在怀中,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凄惶的四处张望,宫灯下尽是无助与脆弱。
这一刻,皇甫策突然明白了这种相依为命,隐隐约约的懂得那种破釜沉舟的同归于尽,他深吸了一口气,爬上岸去:“母后先将人放下,让我看看。”
惠宣皇后狐疑的看向皇甫策,当对上那双与皇甫深有些相似的凤眸时,慌乱不堪的心莫名的镇定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人平放在了台阶上。
皇甫策摸了摸明熙的脉搏,毫不迟疑的按压着明熙的腹部,许久之后,也不见有水吐出来。他沉思了片刻,将手指伸入她的口中,摸索了起来,也不见有水草泥沙,再次搭上了她的脉搏,摸索了半晌不见脉动,虽面上镇定,可皇甫策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没有呼吸了吗……为何会没有呼吸了?你要救救他!皇甫策快叫人……快找人!叫太医来救人啊!”
“母后,即便现在找人叫来太医,等太医赶到此处,也为时已晚。”
“怎么会为时已晚呢?可这要怎么办?阿熙你应娘一声!……”惠宣皇后突然抓住了皇甫策的胳膊,“你不是最敏慧多智吗?那你救她啊!皇甫策,你帮我救阿熙!……对对对,你不是最喜欢阿熙了吗!你历来最喜欢她了,只要你救活她,只要你能救活她,我必将阿熙许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