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作鸟兽散,往各处寻人,钱仕渊却是心头巨震。
若是孙逸才怕了,逃了也好,就不怕他将掌握的事泄露出去。可若不是这般,钱仕渊一时都不敢想会有多险恶的情况出现。
重重坐进靠椅里,钱仕渊没想到竟是初入苏州就如此的不顺利。回忆过往种种,这苏州就好似一处泥潭,越是挣扎,就越陷越深……
……
玄墓山,蟠香寺,
岳凌过了山门,便见得在其中一身素白的法袍,篦头结的妙玉,提着笤帚漫无目的的打扫着。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妙玉微微抬头望着,见得岳凌归来,眸中多了几分光彩。
“侯爷,您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岳凌颔,“走,入殿再说。”
此时妙玉才觉,跟在岳凌身后的,竟是还有一人,只是一身粗布麻衣,面上也有些污泥,似是灾民一般。
引至偏殿,妙玉便去煮茶。
素手勾着炉火时,妙玉又犯了难。
“我这里的茶具只有两个,除了师父用的,就是我用的,从来没有待客用的。这……这要不然还是给侯爷用我的吧。”
寺中供给给香客的东西,妙玉自以为成色太差了,会怠慢了岳凌。
便就取自己珍藏的水和茶,以及自己用的茶杯来招待岳凌。
端着托盘再入偏殿中,便听得里面岳凌言辞犀利的问着话道:“从设计谋害朱知府的事开始,毁堤淹田,以及后来欲要往漕帮烧仓之事,都是何人主事?”
门后,妙玉闻声娇躯一颤,差点就打翻了茶具。
在妙玉眼中,衣衫褴褛的那人开口道:“谋害朱知府,是赵相点头的,这恐怕京城里也知道。至于毁堤淹田,也是他们的谋划,我来执行。再有火龙烧仓,是徐家的计划,当时就我和甄应嘉在场。”
“此事是计划之外的,所以出了状况,下官才去信问了行省署衙。”
“你该知道,需有物证。”
“下官知道,下官所擅长的便是账目,有关朱知府的账目,就是下官做的,账目就在下官身上。”
岳凌又道:“这还不足够,你要咬定是上官指派你来做事。若是人反咬你一口,是你一己私欲,你如何反驳?”
孙逸才愣了片刻,“这,下官就算贪财,也不敢做这么大的事呀。而且,让朱知府冤死暗中,可不是下官之力就可办到的事。”
岳凌皱眉,“空口无凭,否则,随意出现一个人栽赃陷害都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这……”
孙逸才一时哑口无言,门外妙玉走了进来,瞪眼看着孙逸才,恨不得上前当场将其抽筋剥骨。
将这个残害父亲的凶手,置于死地。
但在岳凌面前,妙玉不敢那么放肆,还是端着茶盘,在岳凌身边奉了茶水。
岳凌目无遗漏,见到妙玉眼中的怒气,便低声安慰道:“他与我有用,亦是能为你父亲平冤昭雪的重要人物。待此事之后,他也逃不了死命。”
耳边忽然被岳凌吹了几口气,妙玉的心绪便有些不稳了,揉了揉烫的耳根,妙玉连连颔,“全听侯爷的安排。”
孙逸才愁眉苦脸,思索着如何指认上官。
岳凌品了口茶,后开口提点道:“便是你没有留存往来书信,你们之间也该有经济往来吧?你难道没行贿过?改稻为桑改的就是个银子,其中分成又是如何来算的?”
孙逸才恍然大悟,“确有其事,有关黄白之物的一般是由徐家来操持。那挪用出来,记在朱知府头上的赃款,就是给了徐家来买粮,供给以改兼赈的法子,这个很好查证,只要查到徐家的头上便可以了。”
“还有其中油水的分成,陛下三成,甄家两成,徐家一成,赵相和钱参知各一成半,其余一成就是各级衙门的油水了。”
岳凌一怔,“陛下才分三成?三成去年就是一百两?”
孙逸才连连颔,“是下官过手的账目,其中错不了的。而且账本就在这里,侯爷若是不信可核实下。”
岳凌不禁苦笑道:“这还需什么证据了,便是此事坐实,也能治他们的罪过了。哪有陛下分一百两,你们分两百两的事,真的太过胆大妄为了。”
岳凌取过孙逸才手中的账目,来回翻阅了遍,当知晓孙逸才口中皆为实言,便按下账目道:“行了,这段日子你先在寺庙中住着。这里不会有人寻到的。想吃些什么,就和漕帮的兄弟们说,临行前,本侯好歹也管你个酒足饭饱。”
孙逸才忙不迭的叩着头。
随后,岳凌转身出了门。
望着岳凌的背影,妙玉却是又回转过头来,眼中恶狠狠的剜了孙逸才一眼,令孙逸才身子都不禁一颤。
“小师傅,往后多关照下。”
“哼,奸佞之辈!”
妙玉冷哼了声,完全没有好气,偏过头再将目光移到方才岳凌用过的杯盏上,红着脸收入怀中,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