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有定计。”
萧裕问道:“敢问总管,何计策也?”
“萧公,与柴孝和的回书,你不用给他回了。等到其两部兵离我营十里地时,你领你营铁马百骑,与定方、万彻等从我出营,往迎柴、郭两部。此即之我之计也。”
萧裕、焦彦郎等惊诧莫名。
焦彦郎急不择言,急声说道:“郎君,你这么干,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地么?”
“卿等听我说。自陕县而至弘农,百里之远,风雨之夜,行军整晚,柴孝和部必定已经疲惫;桃林至此,亦四五十里远,郭孝恪部也定然已劳。疲劳之师,焉足攻坚?彼等所以敢不忌将士之劳而夜袭犯我者,无非两个缘故。其一,欺我无备;其二,赖有萧公内应相助。
“十三郎,你,还有等下我传令敬嗣,你们两营抓紧时间,做好营防。柴孝和等闻之,便会知我已有备;又见萧公从我出,就会又知萧公未肯为其内应。如此,柴孝和必就会生退却之心;复闻我仅引百骑出而迎之,他既已生退心,狐疑自然更起,至时,他不退兵,尚可何如?”
李善道沉着冷静的一番话下来,萧裕、焦彦郎紧张急迫的心情,渐渐的随之平息下来。
不错!
一点也没有错!
李善道的分析太对了,百里冒雨夜袭,打的就是一个敌人的猝不及防,而当却见敌已有防范,及原本以为没问题的内应,又没做内应,则柴孝和、郭孝恪复能何为?确是只有撤兵一途了。
感风这个病,就是后世的感冒。
咳嗽、鼻塞、发烧,脑袋昏沉,一身热汗驱走了感风,多日的身体不适不仅不翼而飞,突发的紧急状况的促使下,并且李善道的头脑感觉比往日更加清醒,思路更加清晰。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应对的决定已经果决做出。
作为主将,有时需要博采众议,有时须当独断专决,没再等萧裕、焦彦郎等人说话,李善道从席上起身,环顾诸将,令道:“萧公,你即还营,选拣百骑,备从我出迎;彦郎,布置你营营防,抽精卒千人,列阵营外,以待或需之用;定方、四郎,集合亲卫诸骑,亦从我出迎。”
四将在李善道起身时,都已起身,躬身接令,齐声应诺。
“定方,你亲去敬嗣营,将我令传与给他:令他亦整军布防,也列千人出营列阵。”
苏定方应诺。
四将各领得了军令,时间紧急,刻不容缓,行个军礼,立即就都出帐,按令各行其事。
李善道步到帐门口,挑开帐幕,望向北方。
营中层层叠叠的帐篷,挡住了他的视线。
柴孝和、郭孝恪两部万余步骑冒着风雨,踩着泥泞,已将杀到的场面,却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
“轰隆隆”,又一阵滚雷响过。
借着闪电的亮光,柴孝和骑在马上,以手遮雨,眺看前方。
五更末刻了,夏天的时候,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深冬之际,风雨之夜,夜色还深如墨。
离李善道在弘农县城外的营地,已不远了。
大概是错觉,可能是紧张导致,约略地好像刚才望见了远处的弘农县城。
郭孝恪在他身边,亦借闪电光,往前望了望,说道:“离弘农城不远了,萧裕回书怎还不到?”
一到弘农,奇袭的火拼就要打响,他此际情绪复杂。有焦虑,有不愿,有不解。焦虑是战斗将要打响;不愿是委实不愿与李善道火拼;不解是不明白李密为何要杀翟让。也有不安,不安便是给萧裕的密信送出,已经两个多时辰,萧裕的回书应该是早就已到,却到今未见!
柴孝和现是甚么心思,火把的光不够亮,黑乎乎的,郭孝恪看不出来,但能感觉到柴孝和现也不平静,骑在马上的身体尽管颇直,远方风雨夜沉,他却不停地在向前张望。
“或许一会儿就到了。”
郭孝恪已经猜疑了多时,说道:“总管,萧裕该不会是不愿为你我内应,反将你我卖了吧?”
“萧裕本非李善道嫡系,系魏公遣助李善道的,牛、吴二将又其旧日同僚,翟让且已死,河内并将为魏公所夺得,李善道孤军在此,覆灭而已。萧裕焉会不识轻重,拒为你我内应?”
这话说得有理。
可不知为何,李善道在河北用兵无往不胜的过往,李善道推心置腹,对待部曲的仁义,回想在郭孝恪脑中,他的不安却没能因此得到减少。
反而是兵马越往前进,离弘农县城外的李善道兵营越近,他的不安越多!
冬雷阵阵,电光闪夜。
漆黑的夜色,风雨交加,蓑衣难以遮雨,甲衣无以阻寒,泥泞的道路跋涉艰行。
斥候回报:距离弘农县城,只二十里远了。萧裕的回书仍还没到!
五更悄然而逝,卯时初刻,天色渐亮。
斥候回报:距离弘农县城,只十五里远了。
萧裕的回书仍还没到!
卯时三刻,虽然阴云满布,雨下如泼,天光已亮。
斥候回报:距离弘农县城,只十里远了。
萧裕的回书仍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