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井观天,不过一轮。我现在便有些答案,也必然谬以千里。”姜望谦谨地道:“还请前辈放一些【人毒】进去,助长红尘劫的火势。”
赫连青瞳只是一抬指,细长皱虫的人毒,便从祂的指尖爬出,窸窸窣窣地往钟底爬。
不管心底如何想,这态度祂端得很足。能给的帮助祂不吝啬。
广闻钟里的情况,姜望都分享给众人知。
无论是神殿里的两尊绝巅,亦或是山巅的那良,他们都可以清楚看到,即便是有了【人毒】的支持,有了赫连青瞳提供的信息……更加炽烈的红尘劫火和三昧真火,仍不能动摇这尊不朽神躯。烧了这么久,连一根马鬃都没有烧掉。
而这已经是这些人里最强的手段。
这尊现世神祇站在那里,任由施为,这些人却拿祂没有丝毫办法。
无法想象脱,不能够击破永恒。
一时信道之中,并无声音。每个人都感受到压力,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心头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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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图神已经占据了优势。”赫连青瞳忽然说。
不必祂开口,三昧真火也已经给了姜望答案。那尊伟岸神躯之中,不断变幻的混乱神光,明显有了统合的趋势。
已经有过同赫连青瞳夺神的经验,补完初憾的苍图神,几乎没有弱点,在自己擅长的战场上,没有给赫连山海半点机会。
“请杀了我。”被令牌托举回来,独自躺在穹庐山巅,一直没有声音的那良,忽然开口:“昭图殿下,请赐末将光荣。”
拄剑半蹲在神殿里的赫连昭图,没有说话。
那良又道:“我身任狼帅,一旦身死,军中必有反应。此间情况,便使人间知——大祭司或许会有办法。”
“将军为国死,割颅奉君恩。我已是残废之身,帮不上什么忙,请殿下不要让我在这里白白等死!”
偌大的至高神山,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盘旋。
得不到赫连昭图的回应,他又喊道:“神使大人!”
仰躺在地的苍瞑,抿了抿唇,嘴角溢出血来,手指微动。
赫连昭图却按住了苍瞑的手,轻缓但不容拒绝地,将他的手按下,也按止了那尊【诸外神像】的移动。
“交给我。”他说。
他注视着神座上的那尊苍图神显相,他知道苍图神也正注视着他。而坐在苍图神旁边的大牧女帝显相,明显呆滞许多,这是夺神战争里落在下风的表现。
赫连昭图只是慢慢地站起来,忽地笑一声:“果然等我登庸!”
像是回应不久之前,赫连青瞳神显在此的那一句。
他轻轻一抬步,但身体却不进反退,落在那尊大牧女帝的石像前。
他低下头,对着这尊石像,尊敬又依赖地喊了声:“母亲!”
而后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伸出双手,摘下了母亲的平天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是僭越?
不,这是传承。
作为大牧皇帝的赫连山海已死。
作为监国太子的赫连昭图在此。
今时今日于此地,的确该有一场加冕。
很多年前他在这里失去了父亲,今天他的母亲在这里焚尽了血肉之身。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他戴上君王的冠,他自己给自己加冕。
那石质的平天冠,戴在他的头上,竟然褪归本色,复见天青。
浩荡国势再一次在他身上凝聚,飘荡为天青色的龙袍。
草原的君王,当如天空一般辽阔。
平天冠下赫连昭图为国势所笼罩的灿金的眸子,只有贵重和威严。
那神殿穹顶裂开的天隙,似乎永远不会再愈合了。天隙深处那无垠的远穹,隐约有轰鸣的雷声。
譬如昨日万事死,譬如今日万物生。
这是过去和现在的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