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嘴里的声音小去,眼睫晃悠几下垂落,沉沉昏迷在年朝怀中。
医疗实验室。
陈醉临时被喊来就猜到是谁出事,匆匆从科研所赶过来,真见了躺在病床上的时暮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觉得时暮寻常的模样已经足够好看,一旦染上病气,就给人随时会消失的错觉,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连带着这层美貌都变得虚幻。
任思齐后一步赶到,他的卷毛长了些,在后脑抓起个小揪,看着像文艺青年,也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冷峻。
年朝排斥宋予君,更排斥任思齐,俨然将陈醉看作新助力。
任思齐按下宋予君阻拦他的手,进到病房中说:“我了解时暮的情况,陈……医生需要我的帮助。”
对上那双冷得彻骨的灰眸任思齐依旧紧张,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一步,几秒后时暮拧着眉心闷哼了声,年朝终于抬手准许任思齐靠近。
对着外人说出两人间发生了什么简直比捅年朝十来刀还让他难受,听着年朝面无表情讲述经过,陈醉面色淡然,一旁的任思齐眼神乱飘,耳根飞红。
陈醉仔细琢磨着时暮幼时发生的事,直言道:“也就是说,你是在时暮以为申文芝死后不久遇到的时暮。”
“嗯。”年朝肯定着。
“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和时暮的那一段往事,有个大概就行。”
陈醉越听表情越微妙,打断道:“恕我直言,你们当时一个八岁,一个十一岁,荒郊野外萍水相逢,就一点都没觉得对方居心不良?这很奇怪。”
“时暮要承担的风险可是很大的,那我暂且理解为,比起死亡,他更害怕孤独。而你,仅一面便全然信任时暮,过度依赖,过度崇拜,典型的雏鸟情结,当然现在的你,我不好界定。”
陈醉平静道出事实,“你和时暮,你们两个,都有点病在身上,你呢,有宋予君帮你调理治疗,明显好转。”
说起时暮时,陈醉停顿一下,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了下年朝,提醒道:“但时暮的情况不太好,原因你是知道的。”
陈醉叼着笔帽,飞快记录着,声音模糊,“时暮的反应不对劲,在你说了申文芝和他的相处后,他反而怀疑起你的真实性,这大概率说明,你所说的和时暮印象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我推测,时暮很有可能在误以为申文芝死去时,关联出更糟糕的回忆刺激到大脑,造成记忆混乱,而你好巧不巧提到这件事,加剧了这种混乱。”
陈醉瞄了眼面带自责的年朝,话锋一转,“不过到底是什么情况,具体还要等时暮醒过来再作判断,在这期间,你们得归我管。”
“不行。”宋予君否决道。
陈醉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笑道:“你不同意也没用。”
“有句话叫一心不可二用。”陈醉阐述道:“宋医生…其实我不太想叫你医生,你之前是青龙特种部队的队员,中途转行来做医生勇气可嘉,想必能力很不错。”
“那么我想问问你,你觉得自己是医生还是战士?对你而言,第一位是基地的安全还是病人的健康?”
陈醉一个也没放过,看向身边的任思齐,“还有你,作为华北的幸存者,听说你以后要挑大梁,你怎么保证能将病人放在首位?”
“这是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虽然也被叫过什么工程师,但我是个纯粹的医生,不在乎什么政|治立场,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什么蒋天,我都会尽全力给他治病,但你们两个,怕是会直接杀了他。”
俩人沉默着,陈醉笑着摇头道:“交接一下吧,他们两个人今后由我负责。”
任思齐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时暮,原地站了会儿,拿出自己的本子递给陈醉,“里面记录了很多时暮和别人相处的细节,希望能有帮助。”
宋予君明显是不认同陈醉称得上理想主义的想法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迎面走来的任思齐一把拽了出去。
被训斥的两个人在楼道罚站,任思齐道:“我觉得他说得对,当医生嘛,还是纯粹点好,脑子里一旦有了别的想法占据主要,行为目的就不再单纯了。”
宋予君侧眼看着成熟不少的任思齐,怀念起他热闹话多的时候,附和了声,“但愿吧。”
宋予君想起在飞机上接到的情报,想了想还是先不对任思齐说为好。
冷风卷着硝烟气飘进医院的长廊,打散了浓烈的消毒水味,宋予君倚着墙壁看向窗外,灰蒙的天一望无际,压抑难捱,正如他们的处境。
青龙训练基地机场。
印着极光旅团标志的飞机平稳落地,机舱中走出几个灰头土脸的身影。
淮香大步走在最前面,原弛野跟在她身边,最后面的吴枫押着束华舟,三人正前往青藤监狱。
“从三个小时前开始,我就联系不上队长了。”淮香忧心道。
原弛野宽慰道:“别太担心,两个队长在一块呢,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失联的两位队长一位昏迷,一位被医生严厉叮嘱。
“我上面说的你可都记住了吧。”陈醉敲打道。
年朝嗯了声,目光压根没从时暮身上移开。
见状陈醉重复道:“小醋怡情,大醋伤身。”
话音刚落,床上的时暮嘤咛了声缓缓睁开眼。
医疗实验室时暮来过太多次,在华东的那段时间简直是这里的常住病患,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时暮记起发生的事,心想指定又让年朝担心了。
下一秒不出意外落入年朝忧虑未散的眼睛里,时暮摸了摸年朝握着他的手,说不出那句“我没事”,就情况来看,他确实有事。